全红楼都想攻略我[红楼](69)
“我家爷说了,那地方虽不是王家的庄子,可难得的是素来都有人收拾, 爷亲自去看过了,打理的很是干净。外头又衬着夜色和开的正茂盛的桃花林,风景正好,因而请三爷无论如何也要去上这么一遭儿才是。”
此时虽已是开春,到底寒冬刚逝,仍有些森森寒意,正是泡温泉的好时候。宝玉刚刚考完春闱,本也就无事,想了想,便笑道:“你家爷这般好兴致,说的我倒不好推辞了,少不得恭敬不如从命。既是如此,替我多谢你家爷,到了后日,我必去的。”
来传话的小厮笑道:“不用三爷自己过去,我们爷说了,那地方他熟悉,那天自然会来府前头接三爷的。连带着伺候的一应人等和各色东西也都齐全了,只要三爷一人过去便好。”
宝玉笑道:“劳烦你家爷用心了。”
因而又吩咐袭人从柜子中取出了五百钱赏给这小厮买果子吃。
袭人一直在一旁伺候,早将方才这小厮所言听到了耳中去,一时间柔肠百结,醋意萌发,说不出心头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他一面服侍着宝玉洗漱,一面不由得轻声问道:“爷,就你与王家二爷两个人去,会不会不大妥当?”
“有何不妥当的?”
没有了无字天书于一旁提醒,宝玉对这种事便明显的迟钝了起来,丝毫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之处:“凤哥哥与我也是极亲近的,况且又是太太娘家的,难道还能将我拐卖了不成?”
“倒并非是这个意思,”袭人纤长的手指缓缓搭在了他的肩头处,一轻一重地与他按揉着肩膀,一面于他耳旁轻声道,“只是爷,不若将我也带去,爷一些贴身的衣服物件,我也能帮着收拾收拾看管看管,岂不比外头那些寻来的人放心?”
不!那样的话我才不会放心!
宝玉瞬间便警惕了起来,王熙凤与袭人全然不同,王熙凤好歹与他有血缘关系,况且又是富家公子哥儿,哪里有不娶妻生子的道理?碍着这一重亲戚情面和这一重身份情面,他就算动了别样的心思,也不会对宝玉真正做些什么。
而袭人则全然不同,他本就是宝玉身旁一直跟着的,平日里机会极多,早在上次宝玉生辰之时便打了将他灌醉好借机成事、让酒做这色媒人的主意。虽是被无字天书拦住了,可这账还一直记在宝玉心头呢!
毕竟他是被人虎视眈眈想要压倒的那一个,一朝被蛇咬尚且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这蛇还一直在自己身侧盘旋着?
不不,宝玉暂且一点也不想沦落到“菊花残,满地伤”的境地。
如今泡温泉这等私密之事,一着不慎就可能擦枪走火的,宝玉着实是不敢令袭人再插手,因而想也不想便道:“凤哥哥已经说了,那边儿伺候的人齐全了。原是他邀请我去,总不好为了这等小事折了他的面子。”
他话音顿了顿,不去看袭人瞬间暗沉了下来的眸色,狠了狠心接着道,“因而,你还是莫要跟去了吧。”
这话一出,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连空气也似乎于此处被凝滞住了。宝玉心中一紧,又着实怕这话伤了袭人的心,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袭人的神情。
他长而密的眼睫如乌亮的鸦翅般垂在眼睑上,不动声色地将眸中的情绪覆盖了个完全,面上平静无波,一时倒全然看不出究竟是何情绪。半晌后,袭人方抬起眸子笑道:“我知道了。爷何必和我一个做下人的解释这么多,爷不愿让我去,我不去便是。”
“做下人的”这四个字狠狠地戳了下宝玉的心,教他心中猛地一酸涩,一时间竟也觉着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忙忙道:“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袭人笑道,“爷与王二爷原都是大家公子,而我不过是来伺候爷的一个小小奴仆罢了。若是果真不喜欢,大不了打一顿出去,难道我还能非议爷些什么不成?爷带我去也好,不带我去也好,哪里有我可以插嘴的余地......”
袭人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禁心中泛起了酸水儿来。倒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地将他的心彻底戳碎开来,逼着他承认一些他不想承认之事,将这令人无法接受的一切彻底摊开来与他看。
他自幼便是为了宝玉而存在的,十年如一日的陪同,宝玉于他而言,已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主子二字便可囊括的一干二净的——宝玉是天,是地,是他之所以立于此处之所以努力充盈自己的一切意义,是鱼最离不得的水,是可以望得到、却又不可碰触的奢望。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袭人心内一直不愿承认这件事。
他与宝玉的身份乃是云泥之别,不管他再怎样努力练字再怎样看书,再怎样小心服侍再怎样日久生情......他也永远无法独占这个人。
“可是我从来没有只将你当做个奴才看过!”宝玉急匆匆打断了他此刻难得的脆弱,忙忙道,“你也是知道我的,虽然我嘴上说不出来,但是这些事儿,我却都还记得!”
袭人瞧着他此刻急的面色都有些涨红的模样儿来,一时倒顾不得自己了,忙忙先去与他擦汗:“爷哪里需要和我解释这些,倒显得我张狂,那些话,你皆是不必说的。”
他用极柔软的手帕将宝玉额头因着焦急沁出的汗珠儿皆擦净了,这才轻声道:“我知晓我于爷而言亦是不同的,否则,爷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思,换做旁人,只怕早就赶出这府去了。”
“我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爷一件事——”
他定定地看着宝玉波光潋滟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爷,无论发生什么事,请允许我一直陪在爷身边儿——这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宝玉一时间哑口无言,却也不得不承认,心底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这句话猛地撞击了一下,教他心中泛起了千般从未尝过的滋味儿来。
许久后,他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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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王熙凤果真亲自乘了辆华轮朱盖车来接他,眉目间皆充盈着笑意:“宝玉,还不快点儿上车来!”
“凤哥哥今日来的比我想象中早许多,”宝玉笑道,随即也坐进了马车里,“我原以为,要等到晚饭后才去呢。”
“那还有何趣?”王熙凤连连摇头,“那附近庄子上出的极新鲜的鱼虾,养的颇为肥美,正适合此时吃。你日日在府里吃饭,只怕也吃腻了,正好今日,你凤哥哥带你出去寻些新鲜吃食!”
宝玉听了,不觉拊掌:“果真还是凤哥哥安排巧妙。”
马车咕噜噜轧过了青石板面,约莫两顿饭的工夫,便到了处院落门前。宝玉抬头看去,只见两扇朱门紧紧闭合着,上头晃晃悠悠挂了两盏红灯笼,又贴了年画儿,看上去倒有几分喜庆。
再往里走几步,却是一屏假山挡住了视野,唯有一条石子儿漫的小路上头盖着苍翠青苔,一直蔓延到了这假山后头去。二人于这条路上行了一会儿,便见一处三进院的房屋立于此地,摆放了几件古董家具,里头的丫鬟们早早便准备茶具烹了热茶,收拾的倒也干净清雅。
宝玉打量了一番,奇道:“这里果真有温泉?”
这般看来,倒更像是一个无甚特殊之处的院子。
“哥哥还能诓你不成?”王熙凤凤眼微挑,扫了他一眼,笑道,“等着,亲自领你去看上一看,方能令你知晓不是在骗你。”
他果真带着宝玉从后门一扇屏风外绕过去,沿着小路一路行走,逐渐便觉着有水雾蔓延。再走几步,俨然便是个白雾缭绕的天然池子,周遭儿一圈极光滑的白石环绕着,令人只觉是踏进了云中雾里,如坠仙境一般。
更难得的是,这池子边儿上不远处便是一株开的正好的桃花树,远远看去如同烟霞般绚烂,上头的花瓣飘飘荡荡,倒有不少都落入了这池子中来。衬着这池子里的水影,愈发是幅可入画的好风景。
“这果真是个好地方!”宝玉看了,不禁连连赞叹,“到底是凤哥哥,这处实在是选的极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