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伤人，请勿靠近！(7)

　　“但是，”金狮子目光熠熠生辉，“这次的来信......非常精彩，我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兄长有这么澎湃的心情了。”
　　金狮子靠近已经呆住的囫囵，“兄长极少跟别的兽接触，他怕为难别人，有时候客气得有点过份，却没有意识到这也会让别人难受。你应该能明白吧，请不要厌烦兄长好么？”
　　囫囵立刻摇头：“不会，不会。”
　　“真的吗？唉，我都告诫过他好多次了。”金狮子叹口气，“每次过来都要背一包袱雪圆，好像我就等着吃他东西一样......明明只要能见到他，我就很高兴了。”
　　难怪这次尔弥这么早就要回雪山，是因为雪圆全都被混沌吃了吗？
　　“极光......”金狮子反射性地眯起眼睛，“我看过极光，那种强度的光是兄长的眼睛不能承受的。兄长在信中也说，他无法直视极光，眼睛会不自觉地开始流泪。”
　　囫囵低下头。
　　“但是，身边的你脸上那沉醉的表情，却是他的眼睛可以承受的。”
　　“所以他确实感受到了极光有多美。虽然你说的很多词汇他都听不懂，但他喜欢听。已经很久没有兽陪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兄长说他很享受这趟旅行，甚至比你还要享受。这可不是在跟你客气哦。”
　　囫囵沉浸在震惊中，然而接下来，金狮子做出了一个让他更震惊的举动。
　　“唔...痒，诶诶，你干什么？”
　　“舔你啊，你身上带着我的标记，这附近的兽就都不敢欺负你了，不用谢我啦~你躲什么，肚皮底下也要舔到才行啊——”
　　寒气从云层下传来。
　　“囵囵，我还是......不想进去。”混沌在雪域边缘收住翅膀。
　　囫囵抱着他的脖子，探头向雪域张望，“不是你嚷着要吃雪团子吗？”
　　“我说要吃......又没说要自己去拿。”
　　“那我冻死在给你带雪团子的路上也没关系吗？”
　　混沌撇嘴，双臂发力，俯冲入云层。
　　随着混沌越来越接近地面，云层逐渐散开，囫囵终于得以一窥神秘的雪域。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并不是纯粹的白色。
　　雪山因为积雪厚度的不同，从葱白到冰蓝色交替渐变，刚才还连绵不断的山峰倏忽陷入低谷，黑洞洞的深渊里，冷气凝结起青白色的雾气。天池表面平静的如同镜面，像天空一样一碧如洗，清晰地倒映出混沌帅气的流线体型。五彩缤纷的游鱼，飞翔在混沌身侧。
　　飞过这个山头，囫囵心头怦然一动。
　　数不胜数的十色堇，从山脚蔓延到天际。那是用“花田”形容都寒酸，浩瀚的花之海洋。十种颜色互相躲闪，互相追赶，却又和谐美妙地超越天籁。是的，天籁。被花海夺去视线的囫囵，似乎真的听到颓然寂静的世界中，旋律随着花朵起伏。原来极致的美都是互通的，生命可以通过所有器官去感受。
　　可惜，雪域这么美，尔弥却看不到。
　　“十种颜色，他却只能看得到一种，真是可怜......”
　　“喀喀喀——”身下的混沌轰隆隆笑起来，“囵囵真笨，连数数都不会。”
　　“啊？你这蠢龙在说啥呢？”囫囵突然从感伤中被拉回来。
　　“谁说只有十种颜色的？十色堇有十八种颜色是常识吧？”混沌还在笑，“不信我给你数数......一，二，三......十七，十八！”
　　囫囵不信，扒着混沌翅膀，怎么数都只有十种。“还有呢？你还看到什么？”
　　混沌梭形瞳孔放大，他只瞥了一眼，扭头告诉囫囵：“花上有很多小虫子呢，黄紫相间的蜜蜂，翅膀闪着鳞粉的长尾蝶，还有一些毛茸茸的东西在花的根部穿行。”
　　囫囵睁大眼睛，花海依旧是花海，斑斓而模糊。
　　“然后呢，具体形容一下？”
　　“具体？”混沌觉得无聊一般收回视线，正视着前方，“就是很普通啊。”
　　很普通。
　　囫囵想起尔弥的描述：白色的花，盛开满整个雪原，染就了雪原不断变化的颜色，清凉的白，温暖的白，令人遗忘孤独的白，和看一眼就止不住思念亲人的白。
　　所有不普通的东西，他一样都没错过呢。
　　囫囵突然搞不懂了，到底谁是可怜的，谁是幸福的。
　　“囵囵，从刚才起就很在意了......”
　　“嗯？”囫囵在混沌背上发呆。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一股狮子味儿？”讨厌的气味刺激着混沌鼻腔，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喷火的冲动了，“果然狮子什么的，还是烧死最好。”
　　“等，你冷静——听我解释啊，喂！”


第11章 倒霉孩子与坏大叔篇01
　　青年男子从卧室走出来，头发乱得像草窝，他向后抓了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洗脸刷牙。
　　他穿过偌大的客厅，真皮沙发上堆着各种簇新的手柄、vr设备，遥控器和发射器，当然这些消耗品完全比不上游戏室里的家伙们。青年暂时没有兴趣去捣鼓它们，厨房的声控门缓缓打开，他坐到吧台椅上，像灌水一样灌着香槟。
　　“喂喂，你这样可不行，年轻人怎么能大早上喝酒呢？”一个中年男人拿着锅铲，向青年埋怨道，“正确选项是热牛奶哦，就像我给你做的早餐一样！快来这边。”
　　青年盯着男人围裙上的熊猫图案看了一会儿，“你的管家呢，为什么不留下来一块吃？”
　　男人耸耸肩：“什么管家？哪儿来的管家？”
　　“呵呵，”青年抓起一块吉多士，“早餐不是你管家送来的吗？啧，这味道，你们家厨师长做的吧。”
　　“是我......打的下手，你吃的鸡蛋是我打的。”中年男人只能颓然坐到他对面，锅铲和围裙都是崭新的，青年知道他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但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他从来懒得尝试。
　　他的条件就是允许他这么任性。
　　“呐，今天有什么计划吗？去骑马玩怎么样？”男人托着腮问青年。
　　青年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不行，公司要开会，不然你以为我起这么早是为了啥。”
　　毕竟才早上10点半。
　　“诶，大早上就开会，真辛苦呢。”
　　青年仔细穿好衬衣，打一条熨烫整齐的条纹领带，穿着睡裤，打着哈欠走进客厅。把发射器调好频率，青年放松地坐进沙发里，睡裤正好被茶几挡住。茶几前方，所有人以全息影像的形式围成一周，会议桌尽头的男人扣了扣桌子。
　　“各位早上好，我就不废话了，今天的会议主要有两点要讨论......”
　　囫囵最近时常被冻醒。
　　这并不是寻常事，虽说晚间气温低，但囫囵的脂肪和毛发有极好的御寒能力，他还会把脱下来的毛收拢收拢，垫在巢穴里做成一个温暖的兽窝。
　　看看外面，天空晴朗，草木皆绿，也没有要变天的迹象。
　　“难道是脂肪变少了？”囫囵在河床附近溜达，突然想到这个可能。
　　总感觉心中窃喜起来了......不行，还是面对现实吧，晚上睡不踏实也挺烦人的。
　　“喂！笨猩猩，你是不是偷我的蛇蜕了？”发言来自讨人厌的邻居。囫囵停住，因为遇见了盘在浅滩冲凉的小丑蛇，以及一只胳膊挂在树上的恶臭猩猩。
　　“偷你蛇蜕？我偷来干什么，又不能吃。”
　　“所以说你是笨蛋，我的蛇蜕是很珍贵的材料，制成药材的话，不仅能消炎化淤，滋阴壮阳，甚至还能延年益寿，起死回生......”小丑蛇沉浸在自己的意淫里，继续说着那些实际并不存在的功效。
　　树上的猩猩注意到囫囵了，“啊，是土球兽。对了，说不定是他偷了你蛇蜕，他离你副本比我近吧？说起来，最近我扔掉的香蕉皮也都找不见了......”
　　小丑蛇一抬尾巴抽到猩猩脸上：“别想转移话题，你的香蕉皮能跟我蛇蜕比吗混蛋！”
　　这些家伙也像平时一样无聊呢。
　　囫囵转过身，沿原路返回。经他们提醒，囫囵明白过来，原来是垫窝的毛发变薄了，尤其是新脱下的柔软而厚实的绒毛，这几天根本没见过了。
　　“难道真是遭了小偷？”
　　河岸两畔缓缓上升，铺着一层厚重的草皮，微风徐徐，青草的颜色与河水连成一片。
　　仅是这样平庸的景色就让人心生喜悦。
　　没有白沙，没有沼泽，没有半寒半暖的湖泊，没有蔓延到天际的花田，但却是个怎么也不会呆腻的地方。在下午的维护期间，囫囵正好就着阳光，躺在草皮上，晒一晒肚子。
　　可惜，今天这里有个不速之客。那人类显然跟囫囵的想法一致。
　　衣着寒酸的新手勇者，头枕着双臂，全身放松地平躺在斜坡上。他的黑发和草叶一起微微颤动，侧脸的轮廓起伏有致，五官的形状和弧度堪称完美，不知调试了多少次。帕德里克的外形，第一次让囫囵觉得人类也可以是很美的生物。虽然爱斯瑞尔外形也不差，但注意力总会被他霸气的铠甲和金光闪闪的装备夺去。
　　当然，这些都不能阻挡囫囵就着阳光晒肚皮。
　　于是他就地一躺，成大字型均匀摊开身上的肉，肚子表面荡起一圈波纹，好似稍微一挤就会流出香浓的浆液来。
　　声响吵醒了帕德里克。他睁开琥珀色眼睛，颜色清浅得一眼就能望到底，平白给他俊美的外形增添一丝出尘之感。他手肘撑地，一手捂嘴打着哈欠，举手投足，从容而优雅——这些都是玩家本人的习惯。
　　“你回来了啊，囫囵。”声音也好听，是自己下载的语音包吗？
　　“唔。”囫囵哼哼。
　　“真是好久不见，上次我来这里还是内测的时候吧。”
　　“嗯。”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披着爱斯瑞尔的皮，穿着破烂的粗布衣服。囫囵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无所事事，散步到这阳光不错，就躺下来睡觉了。”
　　......那你倒是下线啊。
　　“啊......”帕德里克伸个懒腰，仰面躺回草地上，“这个世界的副本我都去过，果然还是你这里最和平，就像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
　　“谢谢。”囫囵姑且当作是夸奖收下。
　　一人一兽并排躺在斜坡上，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交谈的时候并不是很在乎对方的回答，不交谈的时候也不会尴尬。“不工作的时候没有太多急着做的事，单纯地闲着，只想找个亲近自然的地方休息——我也到了这种年纪了啊。”帕德里克碎碎念着，伸手揉捏自己的肚子，“新陈代谢也变慢了，稍微一不注意肚子就凸出来......这大概就是中年危机吧。”
　　囫囵深有所感地点点头。
　　“其实最近有一件困扰我的事。”帕德里克停止揉捏肚子，却依旧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那天马上就到了，我想邀请他......我是说我没立场邀请他，但又有充足的理由邀请他......”
　　囫囵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哼哼：“没头没脑的，完全听不懂。”
　　“唉，我不知道怎么跟他提这件事，所以不能在这里说——这里的信息都有记录的吧，但我又想让他看见，这样至少他知道我是思考过的。”
　　囫囵已经想挪地方了，他只是要晒个太阳！“你们人类真复杂。”
　　“复杂吗？”帕德里克重复了一遍，随即轻轻笑了起来，浓密睫毛形成一个好看的弯月，脸颊泛着粉红，“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羡慕你们。”
　　过了下午茶时间，爱斯瑞尔收起庭院里的茶具，换上较为轻便的出战服，走向马厩。今天下午打算练一练骑射，他从武器库的陈列柜前走过，拿起一把环绕着光晕的长弓。
　　南部海域的某一座浮岛上，有一种树木，树干莹白，树叶橘黄，四季如此。它的心木可以浮在任何液体上，并且永久不腐，在它附近时，人可以高度集中精神，效率提高几倍。用这种树的心木制作的长弓，修长简洁，设计感强，因为数量稀少，被称为“精灵遗落之弓”。爱斯瑞尔随手把弓挂在马鞍上，这东西用来练习再合适不过。
　　离庄园不远，有一处低洼的平原，爱斯瑞尔在平原上的跑马场练习。他伏在马背上，健美的身材随着马身起落，良驹通人性，在爱斯瑞尔张弓搭箭时平稳地前进，箭箭正中靶心。
　　如果更近一点看，他专注的蓝眼睛和汗津津的额头，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不过，仅仅是在一公里之外的山丘上眺望，骑马奔驰的爱斯瑞尔也非常吸睛就是了。
　　AT4621靠在一棵果树上，手拿单筒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爱斯瑞尔。
　　“骑马，射箭，下午茶吗？”AT4621移动望远镜，“是他度假时的消遣呢。”
　　他正打算再凑近一点看，头顶传来的热度让他一个激灵，立刻侧滚出两米，刚才那棵果树被火球烧得只剩树根。
　　“喂！是我啊！停！停止攻击！”AT4621在果树间隙躲避，一连串火球砸向他。
　　“喀喀，好痒，噗，噗！”混沌在半空中若无其事地向他吐火球。AT4621终于不胜其扰，双手举过头顶，眉毛都被火球燎着了，跪在混沌面前讨饶：“混沌大爷，还是你厉害，别喷火了，歇一歇，歇一歇成不？”
　　“哼！”混沌降落，志得意满地昂起头。
　　两人这边风波平息，爱斯瑞尔还毫无所觉，明明已经有另外一只精英boss踏足他的副本。跟兽们比起来，他的领地意识还是太差了。
　　见混沌消停了，AT4621倒也不计较，盘腿坐到混沌旁边。“正好你来了，我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喀？谁要帮你啊！”
　　“诶，不帮吗......”AT4621表情沮丧，“是件很重要的事，得找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家伙帮忙才行，您可能也帮不了吧......”
　　混沌为之一振：“胡说八道！我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除了我没人帮得了！”
　　AT4621立刻换上一副崇拜的嘴脸：“真的吗？那除了您我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哼哼，混沌心里嘲笑他：这人类脑子真笨，一开始就找他帮忙不就好了嘛！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次会带着东西去您副本的。”AT4621小心翼翼地说，语气里既有崇拜又有忌惮。混沌很吃这一套，扬着脖子，双目倨傲地看向远方。
　　跑马场上，爱斯瑞尔终于感受到副本边缘不寻常的波动，骑马向这边跑过来。“那我就先走了。”AT4621站起，凭空消失在原地。混沌还没听够奉承，突然人跑了，喉咙升起一股无名火，回头吐出三发火球。
　　“呦，你这死龙，终于知道来看我了~”爱斯瑞尔刚望见混沌庞大的身躯时，俊脸上喜笑颜开的，但来到近前，发现果园被糟蹋得坑坑洼洼，恶龙还撒欢儿地吐着火球，当真是捉奸在床。
　　“混——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AT4621的人设是笨笨的，单纯的青年，写着写着突然发现这家伙挺聪明的嘛！同时发现混沌你怎么这么笨！明明设定是更帅气一点的......来自被剧情走向打脸的绅士作者。


第12章 倒霉孩子与坏大叔篇02
　　“嘶——哈秋！”
　　囫囵吸了吸鼻子，在窝里缩紧身体，垫着的毛发薄到不行，肚皮被路面石子硌得慌。他还处于早上犯迷糊的状态，隐约觉得身下毛发在颤动。勉强睁开眼，身边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有几根毛发落在离窝较远的地方。
　　不对......囫囵仔细看过去，零碎的毛发形成一道痕迹，直通向巢穴之外。
　　顺着痕迹追出去，一大团毛发渐渐降入地面。“站住！”囫囵大吼了一声之后，毛发愣了几秒，而后迅速钻入地下。囫囵呼哧呼哧跑上前，毛发消失的地方有一个地穴，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
　　“地底生物吗？”即便成熟如囫囵，想到地底生物还是打了个冷颤。据说他残忍阴暗，长相恐怖，连带的囫囵对地下也有种恐惧。但他想不通的是，地底生物偷他的毛发干什么，他又没惹过他。
　　大概需要给自己的巢穴做一扇门了......囫囵站在地穴边上盘算着。然而门对地底生物有作用吗？万一他直接挖到自己窝下面......不不，囫囵拒绝想下去。至少，门可以警告他，自己不欢迎这种行为吧。
　　镇上的铁匠动作麻利，囫囵傍晚就扛回来一扇门装上。
　　门与洞穴入口严丝合缝，锁上之后，虽然闻不见外面的清新空气，但洞内温暖了许多，囫囵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
　　接下来几天，囫囵正常脱毛，很快就把窝垫出了舒服的厚度。
　　早晨推开门，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囫囵睡眠充足，毛发油亮，充满干劲地巡视自己副本。出门不久，囫囵突然在草坪上发现一件衣服。一件棕色毛衣。
　　应该是哪个人类掉在这的吧，因为只有人类才穿衣服。可是衣服的尺寸对于人类来说太大了，袖口的位置也很奇怪。囫囵凑近嗅嗅，衣服上没有人类的气味。
　　“可能过一会儿会有人来找吧。”囫囵绕过衣服继续巡视。
　　第二天，衣服出现在门前的地上。
　　“恶作剧吗？”囫囵叼起衣服，挂到附近的树枝上。
　　第三天，囫囵醒来，赖在温暖的窝里睡回笼觉，迷迷糊糊地想着，今天那件衣服会以什么形式出现。难不成会直接出现在自己窝里？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从没听过的声音，有规律地回响着。囫囵屏息倾听了半天，渐渐反应过来那是敲门的声音。
　　打开门，外面谁都不在。
　　“怪事。”囫囵回头，脚底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请不要关门......我......对不起。”
　　幸好现在是大白天，囫囵兽肥胆壮，一爪抓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跑路，“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