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羽(11)

　　“因为——”范小燕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不能告诉你，快走，不然真的没机会了。”
　　有种人很容易让人一见倾心，无疑，月羽就是这样一种人，范小燕不希望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神秘高贵气息的男子死，她不奢望自己救了他后，他就会感激自己，进而喜欢自己，这种小女孩的梦想是不现实的，她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活着，能够毫发无伤地离开这列死亡列车，这个王子般的男子应该是和他喜欢的人幸福地过一生的，而不是枉死在这里成为孤魂野鬼。
　　“你不要问这么多了，快跟我走吧。”范小燕言辞恳切，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一旦被族长发现，不止月羽，就连自己下场都将会很惨。
　　月羽握住范小燕的手，温柔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能走，我还要等人，要是他回来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
　　范小燕怔怔地看着月羽，他握着自己手的手掌是那样的坚定有力，她突然想到从小山村出来时那个跟他走在一起的漂亮男子，他要等就是那个人吧。
　　没来由的，范小燕的眼圈红了。
　　月羽本来还想叫范小燕帮忙救列车上剩下的乘客，可是一看到她眼角的泪，他放弃了，她冒险来救自己已是不易，自己还是不要为难她了，生死有命，只能看个人的际遇了，就像玄炫说的，他不是英雄，也不是超人，自己也不是，其实他也是冷漠的，若是那些乘客真的难逃一死，那就听天由命吧。
　　范小燕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深深地看了月羽一眼，转身出门。
　　“驾驶室比车厢安全，你留在这里等他吧。”范小燕扶住门框背对着月羽说了句，顿了一下，她又道：“驾驶室的地板有暗格，能藏人。”
　　月羽微愣，低头去看平整没有缝隙的地板，诧异范小燕说的暗格在哪里，待他再抬起头来时，范小燕已经不见了。
　　月羽追出去，可是已经不见了范小燕的身影。
　　怎么可能？不过是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她竟可以走得这么快？
　　月羽心中一寒，忍不住怀疑刚才来找自己的是范小燕这个人，还是她的魂？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月羽顿觉一阵阴风刮过自己的脸颊带来一股寒气，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汗毛直竖。
　　僵了一会儿，月羽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管范小燕是人是鬼，想来她不会害自己，她说这驾驶室里有暗格应该就真的有暗格。
　　想到这里，月羽开始认真地在驾驶室里找范小燕说的暗格。
　　但奇怪的是，他仔细研究过驾驶室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那个暗格……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月羽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腿，也不知道这个暗格是谁设计的，居然这么隐秘？真不知道骂他高明还是变态。
　　毫无预警地灯忽然又灭了，死亡的黑暗迅速蔓延开来。
　　车厢那头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惨叫声，月羽眉头深锁，想到刚才那两次屠杀，他知道杀戮又开始了，他看看手表，荧光的指针显示刚好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不由得苦笑,还真是准时。
　　他抬脚想走到车厢那头，走了一步又停下，自己可以做什么，什么也做不到，去了也只是看着那些人被杀，那些蒙面人——
　　月羽突然想到关于那些蒙面人，他和玄炫只是听乘客说过，他们却没有真正见过，第一次由于他们在驾驶室，赶回车厢的时候，那些蒙面人已经杀了人消失了；第二次他们在列车顶，下来的时候那些蒙面人也是已经消失了，说起来，他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些蒙面人杀人，这些来去如风的神秘杀手究竟是什么人？范小燕要自己跟她走，她是不是知道这些人是谁？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会不会就是那些上了列车后就失踪了的村民……
　　灯不知何时又亮了。
　　月羽跑到车厢的时候，发现又没有了那些蒙面人的踪影，车厢里满是鲜血，几乎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接二连三的屠杀让所有的乘客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们如同狮子口中咬着的羚羊，死路一条，只能等待死亡。
　　有些乘客又哭又笑的，俨然已经有疯癫倾向；有些乘客空洞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被鲜血浸染的尸体，既不哭也不笑；有些乘客只懂得缩在一旁瑟瑟发抖，陷入自我封闭……
　　窗外奔腾的河水和浮尸不见了，再度换成了一个人山人海的月台，同样是焦急万分等待列车进站的人群，站在前面的那些人同样带着一张和死去的乘客相同的脸，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个月台上等待列车到来的人更多了，若是要形容，第一个月台上的人潮拥挤得就像是蜂巢里的蜜蜂，第二个月台上的人像一窝蚂蚁，第三个月台上的就像一盘沙……
　　屠杀，又是屠杀，月羽觉得这一天人命好像一下子贬值了，杀人就像是踩死蚂蚁，死了就死了，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可惜。
　　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地倒下，月羽别过头不想再看，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刹，一把明晃晃的刀插向了他的后背……
　　月羽从对面车窗的玻璃中看到了刺向自己后背的利刀，忙乱之中想转身反击已是不容许，千钧一发之际能做的就是侧身闪避，尽管月羽反应很快、很及时，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冰冷的刀锋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下。
　　不待背后的敌人有进一步的动作，月羽转身的瞬间叩响扳机，一声枪响过后一个人连人带刀被他从半开的车窗外硬是拽进了列车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围的乘客都傻了，只知道愣在那里。
　　月羽一脚把刀踢开，冷眼看着地上那个被他用枪打中下腹折断了手的蒙面人，正想弯腰揭开他脸上的黑布看看庐山真面目，腰才刚弯下窗外又跳进一个蒙面人，这人举刀就向月羽砍去，月羽一声冷笑，下手一点也不留情，一枪毙命。
　　窗外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有两个还想爬进来袭击月羽的蒙面人一听到这个哨声，立即就想撤退，他们想走，月羽却不让他们走了，一枪一个把他们解决。
　　月羽正想追到窗边看看外面还有多少人，才刚抬起脚，灯光闪烁了两下熄灭了，随即窗外也跟着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让原本就恐慌不安的乘客全乱套了，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乘客们的喊叫声、小孩子的哭声，打脆器物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让月羽根本无法确定偷袭自己的蒙人面是否还潜伏在周围。
　　混乱的黑暗中，点点五颜六色的光点忽然亮了起来，格外的惹眼。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窜入了月羽的脑海，夜光蛊，那些光点是夜光蛊，他终于知道了那些村民为什么要给他们锦囊，也终于知道凶手是谁，是那山村的村民！
　　思绪豁然开朗，屠杀开始前，灯光无一列外地熄灭，列车陷入黑暗，夜光蛊就是用来锁定目标的，黑暗使人方寸大乱，更加方便杀人，不同颜色的锦囊里夜光蛊颜色也不一致，那些人是分类杀人，就好像他身上带着蓝色夜光蛊，那自己就是那个全叔的目标，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然而，为何那些村民要屠杀乘客？为财还是另有所图？
　　黑暗让恐惧在无形中加深了，乘客们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他们只能带着恐惧等待死亡，等待被人残忍杀死，有些乘客开始憎恨起来，恨为什么是他们被杀，他们跟那些杀手素未谋面无怨无仇，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这样被人杀死，连自己葬身何处都不知道？于是这些心生愤恨的乘客开始大叫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屠杀我们？我们要自卫反抗，杀了他们！”
　　蓦然的大吼让乘客们心中一震，纷纷呐喊起来：“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直贼娘的！”
　　“他妈的，一定要慢慢折磨他们！”
　　“破腹挖心，凌迟处死！”
　　群情激昂的乘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怒骂起来。
　　“大家不要慌，谁有照明工具？”
　　“我有！”
　　“我也有！”
　　……
　　应答声此起彼伏。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一束光在黑暗的车厢亮起，乘客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到一声惨叫，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发生了什么事？”乘客们纷纷惊问。
　　接着又有一道光亮起，可是才那么几秒时间，伴随着一声惨叫亮光再度熄灭了。
　　“不好！大家小心，那些人混进来了！又有人被他们杀了！”有人高呼，原本稍微镇定下来的乘客再度混乱起来。
　　在一片吵杂声中，月羽静下心来思考。
　　刚才那几个蒙面杀手似乎是有目标地要杀自己，第一个人失败后，接下来的那几个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从前面的三次屠杀来看，这些人杀人应该是没有固定目标的，他们是用夜光蛊来圈定范围杀人，杀完列车上的乘客，接着杀幻境中月台上的乘客，一个小时后再重复杀人，仿佛设定了程序一样，然而为何他们会突然把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难道他们不再按照规律杀人？还是说他们这次要杀的就只有自己，剩下的乘客还是会按照他们定下的计划进行杀戮，直到全部屠杀殆尽？
　　想到这里，月羽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范小燕来找自己的事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以为范小燕对自己泄露什么，所以他们急于要杀人灭口，如此一来，不知道范小燕有没有事？是不是已经遭到杀害？
　　月羽小心地避开不知道是谁砸过来的不明物体，听着耳边连绵不断的惨叫声，是难过，是愤怒，还是无奈，他已经分不清了，黑暗中，因为乘客们自相残杀，或是被至今连半边脸都没看到的蒙面人杀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这列车上最后能有多少人生还？这一场充满血腥的噩梦何时才能终结？自己能否再见到玄炫？
　　就连月羽也觉得有些茫然的时候，突然两只耀眼的火凤从窗外飞过，绚烂华美的长尾光芒四射，霎时间照亮了整列列车，原本黑暗的车厢一下子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愣住了，月羽微怔了一下，他的思维还没有转过弯来，手上已经开始动作了，趁着众人还在呆愣的那档子，月羽先发制人，把借着先前的骚乱混进来杀人的蒙面人一枪一个全部毙杀。
　　“想活命还不快把那些该死的混账杀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怒喝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作响，反应快的人嗷地大叫一声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就往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蒙面人扑过去。
　　形势优劣一下子倒转过来，一直担惊受怕的乘客们红着眼睛疯了一样围着那些蒙面人拳打脚踢。
　　“玄炫！玄炫！”月羽连声叫唤，他不会听错的，那是玄炫的声音。
　　叫了几声，一把熟悉的声音贴着耳边道：“快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