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10)

这绝对是有点问题吧！谁会坐得这么近看恐怖片啊！还是毫无必要的3D恐怖片！
沈秋表情僵硬，明韶看起来也有点意外，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了一个眼神。但这是既定事实，决定了要来看电影那就要看电影，于是都坐下了。开头的广告里，沈秋塞过一桶爆米花，言简意赅：“吃。”
明韶乖巧的接过去。
看这部片子的人不多，简直就是被他俩包场，最后面坐着一对窃窃私语的情侣而已，一看就不是来看电影的，片头女的就把脑袋塞进了男的的怀里，尖叫声十分响亮。沈秋默默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做到哪一步——希望他们知道电影院有监控，亮如白昼这个事实。
沈秋可以平心静气的说，第一次和明韶看电影的体验不怎么样。电影很无聊，明韶很安静，不仅一声不吭，而且也不动手动脚，只是很认真的在吃爆米花。沈秋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他就猜明韶喜欢焦糖味。
明韶的口味其实偏甜，只是被沈秋的辣椒油诱惑，也吃辣。其实沈秋很疑惑他为什么小时候吃糖没有把牙齿吃坏。酒酿圆子里面要放二斤半的糖，沈秋看着就牙疼，感到痛苦。正因为嗜甜，所以这种焦糖味就很适合沈秋哄他，虽然水果味也不错，但沈秋还是选了正确的选项。
他镇定自若的在心里分析，同时拿起可乐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开始期盼电影早点结束。
沈秋不爱看恐怖片，但他也不害怕。对于经典恐怖片，比如午夜凶铃，寂静岭，咒怨之类，他还能汗毛倒竖以示尊敬，但眼前这部辣鸡实在无法调动他的情绪，只是觉得很无聊，很难熬。
按说这个时候他就应该转移注意力对着身边大号的女装少年动手动脚，这才算是接近约会的看电影必备项目。但沈秋扭头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明韶居然入神的看着正前方，光影绚烂的脸上神情肃穆，一本正经。
这就不太好下手了，沈秋遗憾的扭回来，继续放空。
片刻后，明韶也转过脸来看了看他。
这其实是明韶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当然，也是他第一次看恐怖片，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怕这些。作为一个大男人，他其实觉得有点羞耻，似乎这是不应该的事。不过适度的紧张倒是让他很投入剧情，虽然对感情线一塌糊涂很不满意，但恐怖部分对没见过世面的明韶来说也算是过得去了，体验还蛮新奇。男男女女拉拉扯扯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回过头，想看看沈秋的反应。
沈秋在打哈欠。
“……”明韶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自己输给了眼前的社会人，甚至还有一点不被关注的恼怒，很孩子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气哼哼的扭头不看沈秋了。
其实，同样是打哈欠这种事，沈秋自然而然做起来也不难看，甚至还有些慵懒。他日常戴着金丝眼镜，穿的却休闲许多，抬手掩嘴的时候很容易就让人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的手上。而那手是很好看的，匀称修长，掌心柔韧，恰到好处，灵活得完全胜任精巧工具这个本来的职位，还颇有观赏性，在很多时候都是。
比如拢着明韶黑色假发的时候。
明韶意识到自己已经严重走神，至少是看不懂眼前剧情，甚至不认识除了鬼之外的任何角色了，而且恐怖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仿佛被某个庞大行星所吸引的小小星球，徒劳无功的抵抗着磅礴吸力，想要保全自己的某些固执的东西，但却身不由己，逐渐靠近，甚至想要就这样留下来。
沈秋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吸引力，就像是他此时此刻绵延不绝，在焦糖香气之中仍然鲜明而能够轻易分辨的玫瑰香气，他是侵略者。
看完电影，明韶有些蔫头耷脑，坐在座位上不动。
沈秋了然，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吓到了？”
温声软语的同时，沈秋觉得假发手感不够好，而且明韶也未必感受得到他的安慰意图，于是又滑落下来，摸了摸明韶的后颈，还稍微停留了一会。
明韶沉默片刻，居然没有否认，也没有维持冷漠的惯常姿态，而是抬起手臂，环在了沈秋腰上，像个别扭的小孩，脸埋在沈秋怀里。
沈秋本能的意识到他这一刻的柔软和莫名而来的沮丧，温柔地把手放在他的后颈上来回摩挲，像抚摸一只突然跳到主人膝盖上来撒娇的，别扭的猫。他不知道自己做对了什么，或许只是明韶突然之间愿意流露一点真心，但总之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沈秋也不知道自己抱了不愿意抬头的明韶多久，总之，那对情侣从他们身边黏糊糊的走过去了，清洁工用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看着这对更加黏糊的情侣。沈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推推明韶：“走吧，饿了吗？”
说起吃的，明韶表现的很平常，就像是刚才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心灵上的沟通与交流一样，理直气壮，毫不脸红：“很饿。”
这句倒不是调戏，但沈秋感到深深的忧虑，养个孩子是真的不容易。不仅要照顾他吃饭穿衣，他还特别能吃。
正为吃什么烦恼，明韶忽然抬手一指：“吃那个！”
沈秋抬头一看，发现是一家电影院对面的麦当劳，顿时表情十分微妙。
你就是想喝可乐，还没喝够，对吧？！
  第十三章，沈秋风格的约会是菜市场
 
虽然对明韶的浓厚孩子气很有吐槽欲，但沈秋也不会反对他的选择，毕竟他自己是无所谓的，所以就带着明韶进去了。
更巧的是，现在正在做买儿童套餐送玩具的活动，送的是海绵宝宝。
沈秋从半个二次元脱坑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海绵宝宝却是本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思考点个儿童套餐会不会招来明韶的奇怪眼光，明韶已经先他决定了：“我想吃儿童套餐。”
这倒是免去了沈秋的思考抉择，二话不说点了两份儿童套餐。两人坐下之后沈秋先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错过什么工作消息，明韶定定在对面看着他，突然坦白：“我没吃过儿童套餐。”
沈秋心不在焉：“嗯？”
他没听到明韶的回答，看完微信抬起头，就看到明韶气鼓鼓的，不过碍于此时此刻的形象，实在很可爱，于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温柔的糊弄：“没事，先吃饭。”
明韶的脸板得更厉害，但他实在说不出第二遍，憋得难受，更觉得沈秋这样不是他预期之中的反应，于是态度变的更差，一声不吭，把可乐一口气喝完了，然后非常粗鲁的把吸管在冰块里面搅来搅去，在空杯子里吸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沈秋：“……”
带孩子真不容易啊。
他是不知道明韶闹什么别扭，不过已经不会紧张了，伸手拿过随餐附赠的海绵宝宝，拧紧发条，让那小玩具一路咔哒咔哒跨越桌面，走到明韶面前：“要乖乖吃饭哦。”
沈秋平时说话不带口音，因为他家里就没有什么方言环境，但耳濡目染，毕竟还会有些留存，一般情况下听不出来。哄孩子的语气里，就显得格外软绵绵，像是宠溺又包容的样子，就算本来只有五六分，这种口气听上去也不免像是全心全意。
明韶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况且粗鲁的事情做一次也就算了，重复几次明韶自己都嫌弃自己，于是气哼哼的放弃了表达。
他其实是个很要脸的人，在诡异的地方很在乎尊严这件事，既无法做到重复说过的话，也不能自毁形象太久，于是委委屈屈吃完了这顿饭，又和沈秋一起回去。
这回夜里就很安分。沈秋本以为这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没料到之后天天如此。
按说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毕业的时候也快到了，明韶先前那个好好学习的借口正是能用的时候，却成天都和他厮磨在一起，果然之前那个好好学习的借口就是骗人的。
沈秋很有一种自己家的崽烂泥扶不上墙的观感，不过很快就通过八卦和明韶亲口转达知道了，老头子给明韶一个公司“玩玩”是真的。
好吧，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是有资本任性啦，沈秋接受了。
他更难接受的事情是，明韶对他的日常生活爆发了让人无法招架的兴趣。
有些事情沈秋平时都做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乐趣，只是日常的一部分而已，明韶非要和他一起去。比如买菜。沈秋家附近坐公交车，可以直接到一个物美价廉的菜市场去，路程不远，所以很习惯这么买东西，但带着一个明韶就很奇怪。
明韶的日常穿衣风格，沈秋是向来不发表言论的，他接受程度很高，而且也挺能欣赏，但显然lo裙就很不适合穿到菜市场去。虽然这里已经算是干净整洁的菜市场，但是人来人往的，刮到蹭到就很不方便。沈秋虽然对lo裙价格没有很成形的了解，但也猜得到按照明韶的消费习惯不可能便宜，表情非常丰富。
“干什么？”明韶一挑眉，很任性：“怕被发现你是个变态吗？”
沈秋觉得无力反驳，好声好气解释：“会弄脏的。”
虽然理论上来说变态应该是明韶自己才对，但是他这么倒打一耙，沈秋就不得不有香艳而匪夷所思的脑洞，似乎他是个逼着小男孩穿女装的衣冠禽兽似的，想想还挺带感。
明韶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想过还有弄脏这回事，但很快就理直气壮：“我没带换洗衣服。”
沈秋极具耐心：“你可以穿我的。”
明韶硬邦邦的拒绝了：“那你就是洗不清的变态了。”
他心意已决，沈秋无法转圜，只好领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小姑娘”上菜市场去了。
这小姑娘果然如他所料，非常显眼。这不奇怪，会周末的一大清早起床来菜市场的基本都是会过日子的人，沈秋也是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这么个地方。大多数人都是家庭妇女，中年男女，对明韶全部频频打量，欲言又止。
沈秋默不作声往明韶身边靠了靠。
有个中年胖阿姨从两人身边推着自行车过去，回头斜睨一眼，一声冷哼还在鼻腔，明韶干脆利落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一脸“看屁啊”，很不爽的表情。
胖阿姨憋着气走远了。
沈秋毫无所觉，弯腰从摊子上拿起一颗硕大莴笋打量，同时问明韶：“做个干锅莴笋吃不吃？”
明韶偏过头观察，愣了一下，没说话，沈秋回头一看，却见他探究的看着莴笋，好像那是什么怪物：“这是莴笋？”
“对啊。”沈秋摸不着头脑。
“莴笋为什么长这样？”明韶的问题很不讲道理，沈秋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忖度着回答：“它喜欢？”
这个答案倒是蛮符合明韶的基本逻辑的，因此他没有追问，只是好像突然对菜市场多了很多兴趣，除了指点江山要肉吃的时候之外，都很安静而好奇的看来看去。他能这么乖巧是沈秋没有想到的，顿觉轻松许多，大包大揽，买了许多，鸡鸭鱼肉蛋糖奶，水果饮料小食品，桩桩件件都安排好在厨房的归宿，准备母性大发的投喂明韶。
正好是吃野菜的时节，有人在卖很紧俏的荠菜，沈秋抓住机会买了一捆，手里的大包小包更多了。明韶看他有些艰难，一抿唇，伸手接过来一大半。沈秋颇有一种荣誉感，表扬一样看了他一眼，问：“想吃荠菜水饺还是馄饨？”
这就很难抉择了。明韶的目光批判性的在他手里的荠菜上转了转，很谨慎的回答：“都要。”
沈秋默默盘算，这些荠菜大概是够用的，很爽快的答应了：“也好。”
他向来都是对明韶这样，来者不拒，十分温柔宽和，以至于这时候明韶还有工夫分出一部分思绪和自己讨论，他到底是本来就这样呢，还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
明韶其实不知道沈秋的过去，他只占据了这个人的现在，像是骤然闯入他人生之中的怪物，突兀而强有力的改变了他的生活。实际上，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他们不属于彼此的世界。他看过沈秋的简历，家境很好，学历不错，也有前途，人生轨迹本来应该一目了然，全是光明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