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套餐(36)
作者:谷风凛
时间:2018-12-25 14:05:47
标签:末世
神志还没完全回来,罗星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泡在胶水里,黏渍渍的非常难受,便动了一下胳膊,拨开了裹住他的被子。
当他忍着仿佛被压路机来回碾压五百次的浑身酸疼稍微撑起身体后,摸着被子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还因大病后的思维混沌而温馨从容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随后,他听到两道呼吸声,胶着的思维缓慢运作起来了:等一等,这里一道呼吸是他的,那么还有一道是谁的呢?
总是对世界怀揣无穷好奇心的罗星弈扭头一看——哦,是瞿临啊。
弄明白了疑问的罗星弈温馨从容地把头转了回去,一脸迷之微笑的感慨着:不愧是瞿临啊,睡个觉都仪容端正,被子盖得规规矩矩。不过还真是难得,他居然有没穿衣服的时候……
罗星弈温馨从容地这么想着,想着,想着……
等一下。
这个事情好像并不温馨从容甚至有点魔幻!
罗星弈瞬间重新扭过头,探照灯般的目光在瞿临睡颜平和的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肩膀锁骨处严格地来来回回好几遍,短路的神经终于重新接上……
我屮艸芔茻!这他妈啥情况!
罗星弈整个人都被吓清醒了,“噌!”的一下就直起身来,猛拽着被子一扯!在极度恐慌中手脚并用往后一退,结果一手摸空,差点没一头栽下床去。
说是“差点”的原因不在于他及时保持住了平衡,而在于被他动静吵醒的瞿临及时出手,闭着眼手法熟练地伸手一捞,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抓住了!
大概是一晚上已经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情况,瞿临把人捞回来之后还顺手摁在了床上,手臂一展,十分生气且缺乏耐心地将罗星弈扣在了床铺之间。
连人带被抱着压住了。
脑子还不是很清晰的罗星弈眨巴眨巴眼,更晕了。
他想,这山路十八弯的剧情莫非是科幻变奇幻,他来到了一个平行异世界,现在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枕头来着?
从小到大尊享豪华VIP全方位监控服务,连学校寝室都没住过更别提跟人睡一张床的罗星弈对目前的情况有点傻眼,十分僵硬。瞿临的气息就拂在他的耳边,发梢落在他的脸颊,很痒,他仰躺在床上,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带着温度的灿烂阳光落到指尖,仿佛一团稀薄的明火,从他的指尖一路烧到了胸前。
然而跟着热度传递的路径一走,罗星弈才发现,这其实跟阳光没太大关系,真正让他感受到非同寻常热度的是瞿临。
人都有这么一个定向思维,觉得性格冷漠的人大概血也是冷的,体温是偏低的,这样被叫作“冷血动物”才合情合理。
但现在罗星弈要推翻这个不科学的瞎扯理论,因为他现在离瞿临这样近——对方睡觉时温热绵长的呼吸都会浅浅扫来——所以他能清晰听到瞿临健康有力跳动的心鼓声,感受到他身躯的火热温度,还有绵延在皮肤下的韧性血管里……奔腾的鲜热血液。
因为混血的原因,瞿临的皮肤如牛奶般白皙,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温柔的软金色。他似乎才沐浴后不久,柠檬沐浴露香气还未完全散去,在空气里暗暗浮动。
很甜。
这个人,虽然平时冷冰冰,却是救他命的人。
罗星弈忽然想到,其实说冷冰冰也不准确,因为瞿临对他的态度,好像也挑不出什么错。
甚至比对其他人都好得多。
看着瞿临近在咫尺的脸颊,罗星弈悄悄咽了口口水,觉得有点不太妙,他忽然有点牙痒痒。
动了动酸疼的胳膊,罗星弈抬起手,想把瞿临压在自己胸口的手给他好好放在一边,赶紧溜了。
但他还没开始行动,甚至才刚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被连睡觉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瞿先生察觉了。瞿临大概是真的心力交瘁了,他一把将罗星弈蠢蠢欲动的手抓住锁在胸口,皱着眉警告道:“再动就把你手砍了。”
光就语气而言,罗星弈是没有听出玩笑成分的。
虽然吧,瞿临的起床气他是领教过的,四十米长刀一抽出来根本不会给你先跑三十九米的时间那种,可是……被禁锢着的罗星弈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在试图挣扎。
兄弟,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情况真的有点特殊啊!
移动间,两人相贴的皮肤相互摩擦,罗星弈头皮发麻,有点进退两难了:怎么办,感觉还不如不挣扎!
“咚咚。”
“咚咚。”
手被迫被摁在胸膛上跟着对方的心一起跳动两下后,罗星弈摸着瞿临光滑紧致的胸膛,觉得情况更不妙了!
他神思恍惚地看了瞿临一眼,视线从瞿临纤长的睫毛一路飘忽到形状优美的薄唇,在看到对方无意识的抿唇、微微伸出小舌尖舔了舔嘴唇之后,血气说上涌就上涌了!
翻腾的血液迅速流窜过身体每一条经络,罗星弈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抽回了手,根本顾不上什么吵不吵醒瞿临,连忙抱着被子盘腿坐了起来!
脸色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而瞿临被他这难度指数五颗星的杂技动作猛的一带,彻底清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空气死寂。
阳光不流转了,树影不摇晃了,连鸟鸣声都戛然而止。
在这沉默的死亡三秒里,两人对视一眼,滴水成冰。
罗星弈顶着暗夜暴风雪抽了一下嘴角,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临总……早啊。”
听见罗星弈快哑了的干涩声音,瞿临想起罗星弈还是个病人,垂眼敛去了眼里的寒光,深呼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坐起来二话不说就向罗星弈伸出手。
罗星弈连忙心虚的往后仰:“有话好好说!”
这句话语气很不对劲,尾音都有点破。瞿临莫名其妙地看了罗星弈一眼,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便停下了要试探他额头温度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
见罗星弈维持着抗拒触碰的后仰姿态,脸色苍白是苍白,却有一丝不自在的羞赧之色,手里还抱着被子把自己腹部以下裹得严严实实。
便往前倾了倾,似要查看,“有伤?”
“不不不,没伤,我这是……”罗星弈抖了抖眉尾,“生理反应。”
瞿临的目光在罗星弈闪烁其词的语气中落在那团被子上,盯了两秒,懂了。他复抬眼,看着昨天晚上还要死要活今天就精力充沛得能起生理反应的罗星弈,不知为何,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瞿临大方地放开了被子,重新躺下,轻轻说了句:“恢复力倒是不错。”
罗星弈一听瞿临这不知出于何意的揶揄,老脸一红,赶紧裹着被子下床了。
变故便是在这一刻发生。
下床的罗星弈一只脚落地,还没踩稳,便觉身体忽然一下子失去了控制,仿佛整个下半身凭空消失一般,视线倒转,眼前一黑。
等他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跌倒在了地上,实打实摔出“咚”的一声,还爬不起来。
罗星弈登时遍生寒意,然而他连控制自己的手指都做不到,只剩意识还清晰。被瞿临再次捡回床上后,能听他问:“你怎么了?”
罗星弈脸色苍白:“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瞿临一听,顿时变了神色,握了握罗星弈的胳膊,凝重地问:“还有吗?”
“有点晕。”罗星弈说着,眼前忽然模糊了,声音也黏糊起来,“我好像看不太清你了……好像又来了,它……”
话还没说完,竟是彻底晕了过去,再无动静,仿佛刚刚的鲜活都是回光返照。
心还没放下两分钟,又被高高悬起,瞿临抱住不省人事的罗星弈,一边去够通讯器,一边又在找衣物,结果弄得两边都是一团乱。
他握紧拳头锤了床板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有条不紊地给自己和罗星弈重新穿上了衣服,也不管是昨夜穿过还染着血的了,抱着人便踹门走出旅馆,驱车驾往前方。
——
罗星弈再醒来时,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冷香,是他最为熟悉的消毒水味。
耳边仪器发出微小而清晰有规律的“滴滴”声,罗星弈侧头看了一眼,见床头柜上望舒安静地躺在上面,不禁伸出还有些酸软无力的手把它捞过来看了眼时间。
他昏睡了整整两天。
等做完这一个动作他才突然意识到:我有知觉了?
罗星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高位截瘫,便听门口“滴——”一声。雪白的两扇门忽然向两旁滑开,一道门过了之后还有一道,接着,十来个身着隔离服的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最先入内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主治医生模样的男人。他不像其他人一样严严实实地防护自己,只戴着一个普通医用口罩,胸前挂着听诊器,镜片下的双眼犀利而精明,像一把锋利的柳叶刀。
他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都毕恭毕敬拿着自己的东西,手脚轻快规矩,想来他在此地位不凡。
见罗星弈缓缓侧头望来,约莫三十来岁的主治医生眼里露出一点兴趣盎然的笑意:“醒了?早上好啊,初代实验体。”
这五个字一出,罗星弈的双眼瞬间戒备起来,冰冷地盯着来人,“这是哪里?”
“不要轻举妄动,你身上的麻药药效还没过去呢,你走不出这个房间的。”医生故意不答他的话,只慢条斯理地说自己想说的话,“这里是研究院——别动,我说了,你身上的仪器可不少。想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还是说,你比较想知道你即将被如何研究?”
罗星弈躺在病床上,没有出声,神色冷峻地盯着面前的医生。的确如他所说,他现在身体还残留着麻药,没什么力气。
医生站在病床前,与他对视,镜片后的眼睛全是满意的打量和对实验的狂热,仿佛脑子里已经在模拟各种各样的实验项目。
空气凝滞在二人之间,冰冷而充满算计与防备。
过了许久,医生才撤开目光,一笑,语气中带着那么点可惜地说:“开个玩笑,这里是私人研究所,跟中央研究院没有任何关系。”他挥挥手,让身后的两位小护士扶罗星弈起身。
看着医护人员在电子仪器和罗星弈跟前忙碌检查各项数据,医生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告诫道:“好好照顾了,这可是我们的董事夫人,磕磕碰碰一下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罗星弈正在换点滴的针头,闻言差点把针给折断,吓得换针头的护士脸都白了。他拂开护士的手,看向医生:“你说什么?”
“别激动,别激动,开个玩笑嘛。你放心吧,这里是瞿临带你来的,我呢,勉强算他一个长辈,他现在人就在外面。我们研究院除了救治你之外,可不敢有其他动作,你这感染太凶险,好不容易把命捡回来,可别再给我们找麻烦了。”
医生慢悠悠地说着,让人端来了一个放着采血针管的托盘,带上橡胶手套后,他拿起托盘里的止血带和消毒棉球就要采血。
就在止血带即将系上罗星弈的手臂上时,雪白的房门又是“滴——”一声,开了。
瞿临一身样式精致的黑衣,踏着锃亮的军靴从外入内,带着消毒水冷感的气息,扫了一眼顿住动作的医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衣领整洁,脖子上缠绕着绷带,却没半分影响他摄人的气势。往沙发上一坐,自若却不出格地翘了腿,看着仿佛按了暂停键的众人,瞿临眼里露出一点冰凉凉的笑意,“继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