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剑修紧抿着唇角, 死死地捏住自己手里的剑。
我的视线落在那把剑上,有些意外。
这是一把好剑。从它的光泽和锋利度来看,剑的主人把它保养得极好, 剑身刻了两个古文字——“赤青”。
“是赤青剑仙留下的剑啊……”尹问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唏嘘。
我没有听说过赤青剑仙,但从尹问崖的语气判断,那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只是如今他的门派已经没落了。
尹问崖往前一步,站在我们队伍的最前面。
他用了灵力,将声音传遍整个比武场,压过了观众席的喧闹声。
“玄清宗,尹问崖。
“久仰‘赤青剑派’大名,请多指教。”
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这个赤青剑派的名字,观众席都安静了下来,目光投向擂台赛那个挺拔的身影。
我明白尹问崖的意图。
既然对手宁愿在无数人面前出糗,都要打响门派的名号,那他就帮他们一把。
尹问崖毫不吝啬对遇见的每一个人释放他的善意。
那我能怎么办?
当然是积极响应。
“玄清宗,苍晓。”我顿了顿,苦于自己没什么文化,又不会说漂亮话,于是只能干巴巴地重复对方的门派名字。
我说:“赤青剑派,我记住你们了。”
姜久思惜字如金:“姜久思。”
百里泽似乎从对手身上学习到了什么,对观众席拱了拱手,说:“玄清宗,符修百里泽。比试期间可向我订购符箓,基础符箓一律一百灵石一张,大批量起订可打九折……”
行了,这回显眼包也不止对面有了。
百里泽的话还没说完,云霄宗弟子举起了“比试准备开始”的倒计时牌子。
对面的白衣毛领医修是个披发男子,他眼睛弯弯地看着我们,似乎对我们很有好感。
比试一开始,医修就朝着他的三个队友打出三段治疗法术,一点也没有想过要节省他的灵力。
他的三个队友跟不要命似的冲向尹问崖。
以他们拙劣的剑术,尹问崖要对付他们很简单,一戳对面一个血窟窿,然而这血还没滋出来,就被医修的医术给补回去了,就跟时间倒流似的,血还会自己飞回对面的身体里,连伤口都恢复如初。
要是普通修士,磨也磨死对面了,但那是尹问崖,又岂是他们几个学艺不精的剑修能比的?
我并不担心尹问崖,我只需要做好我的任务——刺杀医修。
然而,我的隐匿身法终于遇到对手了。
医修本来在专心治疗队友,突然向前走了一步。
这看似只是一小步,但对我来说却是一大步,直接把我送到了我们队伍阵营的后方。
姜久思和百里泽都回头看我,像是在问我怎么跑到他们后面去了。
我皱了皱眉,说:“对面医修会用阵法。”
这个缩地成寸的阵法,师父给我说过,摆起来很麻烦,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是专修阵法的修士,基本摆不出来。
不过,一般来说,短时间内只能摆出一次性的阵法,如果需要用的话,就得再摆一次。
我观察过那个医修,他除了刚才走的那一步,就没再动过了,应该不会再摆阵了,毕竟他还需要专注给他的三个队友治疗,以尹问崖的剑术,他少给队友治疗一次,他的队友都要当场殒命。
于是我再接再厉,又一次使用我的身法靠近那个医修。
医修空出手,朝我的方向轻轻一推。
我早有防备,运剑,向前一划——剑气荡开。
“当!”一记轻响,我的剑身轻颤,医修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输出他的灵力,治愈那三个不要命的剑修。
与对方的掌风相碰,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医修很强,但他本来应该更强,而且最适合他学习的不该是医道。
我提起剑,欺身上前,剑尖指向医修。
他正欲空出手与我回击,前方的队友又被尹问崖刺出一个血洞,他只得咬牙治愈那个队友,没空回击我,只能用他的身法迅速躲避。
他的身法十分精妙,每一次的闪躲都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离我的剑只有一寸,使得我好像刺中了,又好像没有刺中。
“引雷符!落!”好在这个时候,百里泽的符箓也画成了,他打出一道雷符,通过预判,劈在医修下一步要落下的方位。
医修为了躲避那道雷,只能踩向另外一个方向,然而这个方向正正好是我的剑在等着他。
他直接迎上我的剑身,就像是故意等着我杀他一样。
仙门大比,不论生死。我就是杀了他,也在规则之内。
但是我却犹豫了。
因为上回我差点杀了千音门的铃,尹问崖让我后退,我想他是不希望我杀人。
于是我后撤了一步,收起剑势,只是剑尖刺入了他的胸膛,他一个医修,治疗自己很简单。
医修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继续治疗他的三个队友,却不治疗他自己,像是在为了他的队友节省灵力。
我紧皱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他胸膛里的血流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衣。
“让你的队友认输,或者,你死。”我说。
医修没有理会我,而是对他的队友说:“治疗不停,你们也不要停手,继续打。赤青剑派没有认输一说!”
他这么做,反倒是我成恶人了。
我抿着唇角,攥紧了剑。
就在这时,一把剑被挑飞,直直地插入医修鞋尖前的地面,剑身反射,照出我身后的景象。
那个青衣剑修最先败下阵,他失去武器,两手空空,茫然地跌坐在场上,好像被突然请上来的观众。
下一个便是赤衣剑修,他的剑被劈成两段,手里的那截断剑被彻底冻结,若是不放手,会连手也一起冻上。
拿着赤青剑的黑衣剑修还在努力攻击尹问崖。
尹问崖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
黑衣剑修红了眼,发狂似的朝尹问崖砍去,他身上的衣服都跟破布条一样,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变慢了,最后被尹问崖的剑从前往后刺穿他的左手,将他钉在了擂台上。
“啊啊啊——”黑衣剑修因寒霜剑而受伤,又因医修的治疗术愈合,但只要寒霜剑没有从他的体内拔.出,他的伤口便永远无法愈合,皮肉几乎都要和剑长在一起,于是稍一动弹,或是被风吹一下,就会发痒发痛,完全是一种折磨。
尹问崖没有理会因痛苦而哑声嘶叫的黑衣剑修,而是看向那个医修。
他说:“不要为了你们赤青剑派的名声,就道德绑架我们苍晓,他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愣了愣,理解了为什么当时对战千音门的时候,尹问崖要我后退,并非是不许我杀人,而是不许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她。
我从那把剑的反光看向尹问崖。
他神采飞扬,眉梢带笑。
“绑架我吧。
“认输,还是让你队友继续痛苦,选一个吧。”
黑衣剑修在擂台上痛得以头抢地,他想要拔剑,手还未触及到寒霜剑的剑身,就被寒霜剑的剑气冻得通红,指尖都凝了一层霜雪。
医修咬牙,闭了闭眼睛。
“……我想死在擂台上,你杀了我吧。”他说。
我看不懂,我大为震撼。
尹问崖抽出寒霜剑,把黑衣剑修丢在身后,朝我一步步走近。
“你死了,你的队友也未必能活。你们这到底是来招生的,还是来让人灭门的?”尹问崖站在我的身侧,落后我半步,替我防备着那三个剑修。
医修脸色惨白,胸前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还不忘去治疗地上的黑衣剑修,和那个被冻伤了手的赤衣剑修。
“我本是被赤青剑派掌门捡回来的散修,他想要赤青剑派的风骨永存,名扬天下。
“我有恩必报,就是死也值得。”他说。
尹问崖默了默,问:“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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