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非同寻常,他们怕陆风还有其他用意,所以不敢贸然插手,只能看看陆风,又看看那些即将落入鬼爪的人。
但是下一瞬,那群衙役面对死亡的危胁时,竟然开始相互拉扯推搡,恐惧之下直接将外面的人给那大鬼送去,什么颜面情分都荡然无存。
“你吃他们别吃我,我愿意每天给你烧香,天天上供,只要别吃我,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一群人跪在地上猛磕头,争先恐后的表忠心。
此刻人性中隐藏的恶展露无遗。
……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看着这一幕,贺青山这些人又是解气又是害怕,心中还很唏嘘。
他们起初也是十分慌张的,但是在看见那鬼物并没有追逐他们,反而直冲韩曲江众人,他们就不那么紧张了,有点眼力见的都往陆风身边靠。
看陆风的眼神也变成了敬畏。
现在再看那些被追得狼狈不堪的衙役,仿佛看见刚被关进来的自己。
更没有想到这个恐怖异常的鬼镇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就在他们以为那些衙役必死无疑时。
“常德银。”
陆风突然开口,“再杀下去你身上的罪孽只会越来越重。”
抓向衙役的鬼手在那些衙役的面庞前停住。
那鬼物漂浮在空中,身体僵硬地回过头,喉咙腐烂的他艰难发音,“你……知道,我?”
陆风点点头,“我还知道许多。”
“你二十三岁那年北山滑坡,泥土掩埋山下百姓及屋舍,你是第一个站出来刨土救人的。事后还将那些受灾的百姓收下,名为雇佣,实则是重盖茅屋,分发农田,重给他们一条活路。”
“三十一岁,你接手常家,带着全镇一跃成为鸣章县有名的富庶之地,救济他人,乐善好施,善名传遍全县,无人不知。”
“四十七岁,山匪作乱,你出钱出力,搜罗人手自组剿匪小队,四处寻找营救那些被山匪绑走的女子,帮扶被山匪洗劫的村子重建,与那群匪徒周旋三年之久,钱财耗尽,家族一度败落。”
“五十岁,你父母双亡,却在双亲下葬之日被人透露底细,致使被山匪报复,全镇被屠,府中人都被活着剁成肉泥……无一幸免。”
“至今,你父母的棺椁还停留在正堂之中,没有下葬……”
听着陆风细数常德银的过往,再看见陆风抬手间打出一抹白光没入那大鬼的体内,大鬼瞬间恢复成活人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圆润壮胖,长相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憨厚的人,不敢想象他生前这么勇,死后又这么惨。
“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应该富得流油的商人……”
“难怪之前他从北斗拘鬼阵中跑出来后,没有逃跑,原来是双亲棺材尚在……”
有人嘀咕,声音虽小,却是却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之前初次看见这个大鬼时,他便是骇人模样,周遭鬼气缠绕,皮肉虽然被精心养护过,但是还是难逃腐烂变黑,根本看不到更细致的长相。
但是现在听闻过往,再看这普通的凡人长相,众人都只能心生敬佩与感慨,更加觉得这县令可恨。
常德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自己生前的模样发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恢复成人的样子了。
看着这一幕,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好人没有好下场……”
这个地方山高路远又偏僻,导致消息闭塞,穷境之下人心难测。
“说到底,还是这狗官该死!”
“娘的!杀了他!”
面对众人的义愤填膺,这一次没有人再为韩曲江说话。
他一时之间千夫所指,只能不断后退,远离众人。
而常德银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他没有看韩曲江,而是看着陆风。
拱手致谢道:“多谢……先生。”
许久没有正常说话的他起初还很不适应,但多说两句之后总算不再磕磕绊绊。
“这位先生看着不是俗人……”
他一生看人无数,虽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是这样的事很少。
面对陆风他就更不可能看错。
“但先生也觉得我罪孽深重吗?也觉得报仇有错吗?”
陆风摇摇头,平静道:“我只是觉得不值得。”
“你一生积德行善,若非死后滥杀无辜,沾染罪孽,那今天当有更好的出路。”
这样的人,做个土地绰绰有余,要不了多久,升城隍之身也是十分简单的,只是可惜……
听出陆风话语中的意思,宫巡缮这些人都替常德银惋惜。
其他人不明白,但他们可是知晓陆风身份的,仙人说的更好的出路,就肯定不平凡。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但身为一个鬼物却错过了,仿佛真应了那句好人没有好下场。
不过他们也理解陆风。
这常德银生前积德,死后为恶。不能因善对恶忽略不计,但也不能因恶抹杀善行。
宫巡缮他们相信陆风会公平,所以没有说话,都静静等着结果。
“更好的出路……我不想做鬼,所以努力维持人身,但是先生也看见了,鬼就是鬼,吃人的本能改不了,我没有回头路,我也不愿这样继续下去,只求杀了这个人为父老乡亲报仇,事后先生想如何便如何。”
常德银一指韩曲江,眼中杀意毫不遮掩,吓得韩曲江身躯一抖。
宫巡缮一席话听下来,对常德银刮目相看,不愧是有大善之人。
他自知只要在这里韩曲江就逃不掉,所以在知道真相后他不着急杀他。也明白只要陆风他们在,他就杀不了韩曲江,所以自己退一步,只求杀了这人,然后便任由处置。
可陆风却是轻轻摇头。
“……”
众人不懂,感觉这勉强也能算得上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们不懂为什么陆风要拒绝。
常德银也是脸色微变,即使陆风让他恢复成人样,他情绪激动下身上还是有缕缕鬼气显露。
“先生为什么要保他?”
“此人引匪屠镇,后又为留下镇中冤鬼,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人进来投喂,现在看制衡不住我们了,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引你们来杀我们!”
“难道他身上人命比我还少吗?罪孽比我还轻吗!”
见对方鬼气有暴走之势,陆风叹息一声,出手压制道:“我不是保他,是保你。”
“先生并不是要放过这人,但是要一个人死有千万种方法,不一定非要你来杀。”宫巡缮见不得有人误解陆风,出言帮腔道:“今日在场的都是证人,你行善多年,我就不信一个出言声援你的百姓都没有!”
“没有比诛心更让人难受的死法了。”
韩曲江这人仗着这里山高路远,就在此处做个土皇帝,因为常德银“功高震主”
就借刀杀人,为赢得鸣章县百姓的拥戴就抓人饲鬼。
如此种种……可见这人非常在意自己的高位和名声。
只要是有所求的人,都容易诛心。
“就是!我们一群人被关大牢里这么久,我们可不会放过他!这么多的人死在他的手里,就这么死在这里实在是便宜他了!”
贺青山等人想要报复的心在此刻达到了高峰。
此前他们没想过要申冤,毕竟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想离开这地方,回家团圆。
但是现在见有宫巡缮他们出手,又有陆风这样的厉害人物在。
就冲自己的无妄之灾,就冲常德银这样的人死得冤枉,他们也敢博一把!
但常德银依旧沉默,不像被说动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起了被宫巡缮被抓起来的鬼会怎么处置。
“那些鬼曾经都是镇子上的人,他们是因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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