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不会让你知道。”陆嵊穿过车流,一闪而过后就是云阶月地那条繁花长路。
宽阔的六车道上,仅他们的一辆车。
奶黄色的路灯笼罩着扬扬洒洒的花瓣,斑驳的光影从窗外照到江骛眉间,他安静地垂下眼睫,望着鞋尖说:“您说得对。”
接下来江骛没再出声,陆嵊指腹轻轻摩挲着方向盘,驶出隧道回到仙江市,外面是铺天盖地的大雪。
小小的甲壳虫戛然停在了隧道口。
车内寂静得能听见雪落到枯树枝上的声音,以及一声不太明显的肚子咕噜声,江骛转头看陆嵊,“陆……”
刚开口,被陆嵊打断了,“我不是责备你。”他也侧目看着江骛,深邃不见底的黑眸,浓郁得无法辨认出他的情绪,片刻他又转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到江骛怀里,重新启动车,“饿先吃一块顶着,半小时到家。”
江骛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块紫皮糖。
片刻,他剥开糖纸,小小咬了一口。
比他买的紫皮糖牌子,甜很多。
……
回到陆宅,陆嵊换了鞋就要上楼,江骛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忽然开口,“陆先生,您不吃东西吗?”
陆嵊停住,没回头说:“换衣服。”
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骛先去了餐厅。
桌上摆满了新鲜的烧烤食材,还有一只噼里啪啦燃烧着果木炭的烤炉,而窗外繁星点点,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里都浮动着清雅的荷花香气。
晚餐是烤肉。
江骛眼皮动了动,他还以为陆嵊不吃垃圾食品。
他刚坐下,陆嵊就进来了。
陆嵊换了一身纯黑色的睡袍,江骛咳嗽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很快有黑影进来工作了,陆嵊看向江骛,“想吃什么让它们烤。”
江骛分不清盘子里的东西,他随意指了一盘,“先烤这个。”
黑影就夹了几块牛舌放到烧烤架上。
滋啦的油声都带着香气,随后公良也拿着打冰啤进来了。
他开了一瓶倒进水晶杯,放到江骛手畔微笑说:“今天老爷破例,你可以无限制饮酒。”
江骛看向对面的陆嵊,黑影给他倒了杯茶,他慢悠悠品着,不像在吃烧烤,像在海边度假。
两人的距离也隔了十万八千里。
江骛端起啤酒喝了几口,这时牛舌烤好了,黑影夹到江骛面前的餐盘。
江骛眨眨眼,喊来黑影,把盘子递给它,“送给陆先生。”
公良也脸色微变,刚要拒绝,陆嵊就放下了茶杯。
江骛又端起啤酒推荐,“陆先生,您也试试冰啤酒,烧烤配啤酒是夏日必备。”
他看出来了,窗外的景可以四季随意变换。
陆嵊淡淡说:“好。”
公良也的表情顿时和吞了上百只苍蝇一样,但还是立即倒上一杯冰啤送给陆嵊。
陆嵊面无表情喝了一口,片刻,他又让黑影开了一瓶。
一打啤酒,基本全是陆嵊喝的,江骛只喝了一瓶。
江骛咀嚼完最后一块烤凤梨,刚要放下筷子,窗外猛然电闪雷鸣,下起铺天盖地的冰雹,砸得玻璃快碎了一样。
同时餐厅的水晶灯也咯吱闪了几下,就彻底熄灭了,陷入了黑暗。
江骛握着筷子刚要起身,就被一只手推回了椅子,紧接着一道压迫感十足的身躯压了下来,干燥又滚烫的手指挑高他的下巴,带着浓郁酒气的呼吸喷到江骛鼻尖。
然后他听到陆嵊暗哑的嗓音。
“江骛,你还欠我一件事。”
第30章
窗外,数道闪电划过,餐厅短暂地亮若白昼,倒映在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黑眸里,明光烁亮。
只差一公分,两人的鼻尖就要撞上了。浓烈的酒气喷到脸上,江骛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僵在椅子里,纹丝不动望着陆嵊,陆嵊是喝醉了?
他忘了回答,转瞬餐厅内又恢复了黑暗,只有噼啪落下的冰雹声。
等半晌没有回答,陆嵊很有耐心地又说一遍,“江骛,你还欠我一件事。”
江骛终于回神,他想点头,又想到他下巴此时在陆嵊手里,便没动说:“是,在图书馆——”
说一半,他就感觉眼前一闪,周围温度骤降,接着视野逐渐明亮,越过陆嵊的肩膀,江骛瞳孔猛然张大,震撼望着一望无际、无边无际的雪地。
眨眼时间,陆嵊带他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江骛余光看着四周,他同陆嵊似乎在一个密闭狭小的草棚里,他眼前有一个墨绿绸布盖着的东西,身后是浓烈的酒气,他被陆嵊紧扣在怀里,没有丝毫动作的余地,江骛嘴唇微微张开,“陆——”
“嘘。”热烈的气息喷在江骛耳后,陆嵊抬手扯下了绸布,竟是一部架好的相机,镜头特别长,江骛还没做出回应,陆嵊先抓过他左手放到相机上,声音低沉沙哑,“变焦环。”
又抓着江骛的手挪到另一处,“对焦环。”
江骛脑海闪过在陆嵊拍的那只雄性绿尾虹雉,陆嵊是带他到雪山拍鸟?
江骛想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仔细听陆嵊讲解。
“自动曝光锁。”
“速控。”
“开启自动对焦。”
……
时间渐渐过去,陆嵊抓着江骛的手来到最后一颗按钮,“快门。”
随后松开江骛的手,说:“拍到一张棕尾虹雉,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
江骛刚开口,就感到禁锢他的身躯离开了,温热的气息消失,他扭头,身后空空如也,陆嵊不见了。
同时陆嵊回到了卧室,他扯开睡袍带走进浴室,不多会儿,浴室里响起淅沥的流水声。
没多久,他听到了敲门声。
“老爷。”公良也恭敬的声音,“江同学落下了手机,有个号码不停打进来,可能他同学有急事……”
水声停了,陆嵊披上浴袍出去。
门打开,公良也躬身递过手机,陆嵊瞥了一眼来电,是本地的号码,他接过手机,公良也就退下了。
陆嵊并没有接电话,他回到房间搁到桌上,来电熄灭了,显示99+未接,都是同一个号码,紧接着下一秒又进来,陆嵊指腹在桌面一抹,桌面就浮现了来电号码,以及机主资料——
葛北。
和江骛一样,仙江大学的学生。
陆嵊眸色深了几分,划过了接听。
“江骛你怎么不接电话,不会又出事了吧?你快急死我了!你又搬家了,搬哪儿去了?你为什么休学了,是真生病了还是为了躲我?要是躲我,那我告诉你没用,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你……”
葛北的声音很年轻也很气盛。
陆嵊淡声打断,“江骛现在不能听电话。”
葛北声音戛然而止,片刻他炸毛连珠炮一样质问:“你谁啊?凭什么替江骛接电话,你多大了,家住哪儿,哪所学校的,和江骛什么关系?”
陆嵊只觉葛北实在聒噪,“家属。”
直接掐了电话。
*
江骛在书上见过棕尾虹雉,白天活动,晚上栖息在岩石,通常为了保护自己,它们会选陡峭的岩石。
江骛并没有在陆嵊搭的草棚子里待太久,待夜色降临,他主动取下相机出发了。
雪地连绵的白,裸露的石头和覆雪的高山植被都相似,晚上飘着雪,刚踩出的脚印顷刻又被覆盖,江骛就折了一把树枝,走一段路就插下一根留作记号。
他观察了地形,朝着左侧的山巅走。
快到山巅,下雪声夹着风声越发犀利,像在吹口哨一般,江骛扛着单反走到悬崖边。
棕尾虹雉雄鸟身上大部分是深蓝色,雌鸟是通身麻栗色,在黑暗里都是不易辨认的颜色,又下着雪,江骛眼睫毛不时被风雪刮到,有一种利刃割到的痛感,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手机留在了餐厅,不过他被带到雪山差不多就是晚上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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