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人鱼的声音空灵岑寂,缥缈朦胧,仿佛来自虚空。
它只发出一个音节,不是很标准,像是还在学习适应人类的语言。
人鱼再次低头参拜,这次它吐出了完整的词语。
它称呼御君祁为——
“神王殿下。”
江与临:“……”
他常常因为御君祁过于随便,而忘记祂原本的身份。
祂是怪物中的王者,序列号为‘御’字的神级怪物。
在祂面前,所有怪物都理所当然地俯首称臣。
御君祁和江与临想象中的神级怪物完全不同。
毕竟传统意义上的神级怪物不会啃纸壳子,也不会轻易被蛋黄派打发,更不会因为他多看了一眼人鱼就阴阳怪气,胡乱攀比。
御君祁是不一样的。
祂是如此与众不同。
再也不会有一个怪物会像御君祁这样了。
*
江与临将人鱼带回了酒店,放在了浴室的浴缸里。
酒店浴缸一米宽,两米长,放进去一条人鱼十分局促,即便半坐着,它的尾巴也不够伸展开,无力地荡在水里,肉眼看不出内里否有骨折。
人鱼浑身重度烧伤,脱水得厉害,上半身也得浸泡在水里才行。
江与临用以冰为砖,砌高了浴缸边缘,继续用异能往里面注水。
水很快就被血染成粉红色。
江与临在浴缸里加了冰,帮助人鱼迅速散去皮肤表热,降低烧伤对深部组织的伤害,又喂了它一些淡水补充体力。
海洋生物对寒冰异能情有独钟,人鱼将灼伤的脸贴在冰面上,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
它睁开眼,用碧绿的眼珠看着江与临。
三枝九叶草也从江与临口袋里跳出来,整株草浸在水里,原本有些卷曲的叶子舒展开,伸出两根枝条捧起水浇在头顶的白花上。
百合香气在浴室内氤氲。
人鱼伸出手,轻轻戳了下三枝九叶草的花蕊,三枝九叶草像是觉得痒,很拟人化地扭了扭,挥着枝条游到人鱼碰不到的地方去了。
江与临俯身把三枝九叶草捞出来。
这水不能要了。
一条受伤的人鱼已经足够棘手,要是再误食了三枝九叶草的洗澡水,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江与临将浴缸里的水换掉,找了个专门的水缸放九叶草,也不顾这株药草能否听懂,低声警告了一句:“呆好,不许接近其他水源。”
九叶草剧烈点头,头上的小花一颤一颤的,看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江与临用湿毛巾沾去人鱼脸上、身上的污血。
人鱼烧伤很严重,创面下的脂肪肌肉都有损伤,皮肉呈现出大片红褐色暴露在外。
这种程度的伤口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切除坏死组织,否则一旦感染溃疡,可能会造成广泛组织损伤坏死,引起致命的并发症。
江与临用异能凝出一把锋利的冰刃,一点点刮去人鱼身上那些坏死的碎肉。
在这过程中,人鱼始终表现得很安静,好像已经习惯了手术刀切割身体的感觉。
只有从它牢牢扣抓着冰面的指甲上,可以窥探到它并非没有知觉。
处理完所有疮面,浴缸里的水已经浑浊得不行。
江与临又换了一次水,又往水中加了少许盐,剩余的盐放在人鱼触手可及的地方
人鱼用带着手蹼前爪抓起盐袋,很不信任地看了江与临一眼,好像在说:实验室水箱里的人工海水可不是随便加点盐就完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浓度盐水最适合你生存,咸淡你自己调吧。”江与临把盐袋放回角落,很不负责任地说:“别太挑剔,要不是我们到的及时,你现在已经是烤鱼了。”
人鱼碧绿的眼眸中闪过恼怒,凶狠地瞪了江与临一眼,猛地扎进水里,用四溅的水花表达不满。
江与临往后退了退,偏头避开水花:“海洋生物脾气都这么大吗?”
御君祁站在浴室门口,冷冷道:“就该把它扔出去。”
闻言,人鱼立即从水里钻出来,先是向御君祁行了一礼,又讨好地朝江与临笑了笑,然后使劲眨了眨眼,硬挤出两滴眼泪。
眼泪顺着受伤的脸颊滑落,到下巴上的时候已经和血混成了淡粉色,人鱼伸出手接住两滴眼泪递给江与临。
连着淡蓝透明手蹼的掌心上,赫然是两颗粉色的珍珠。
人鱼眼窝深邃,颤抖着纤长的睫毛,用绿眼珠可怜兮兮地看向江与临,将能屈能伸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江与临:“……”
这条鱼伤得太重,没有人为干预的话,很快就会死掉。
可即便已经把它带回来,江与临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养活它。
海洋生物太娇贵了。
或者说它们太难驯服,不愿意被人类驯养。
实验室内,绝大多数海洋类怪物都死于绝食和自残,失去自由后,它们往往有着超乎寻常的自毁倾向。
小章鱼没心没肺,并不知江与临的担忧,趴在冰砖上面,又想跳进水里玩,又嫌弃水里有血,触手蠕动着上上下下,纠结得不得了。
江与临把小章鱼从冰墙上拿下来,往卧室里一扔:“出去玩会儿,别捣乱。”
小章鱼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叽’一下落在了床上。
御君祁抱臂靠在墙上,薄凉地评价江与临的行为:“喜新厌旧。”
江与临拨开人鱼脸上粘在血里的头发,头也不回道:“别在那儿揣手装大爷了,过来帮忙。”
御君祁走过来,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我身上也有伤。”
江与临手指微微一顿:“那你休息去吧。”
御君祁说:“封着伤口的冰化了,加固一下。”
江与临转身,目光落在御君祁肩上。
贯穿伤的血洞很大,绷带上渗出点点殷红。
如果是普通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就死了,御君祁却面不改色,还把几百斤重的人鱼给扛了上来,这种强悍的体质着实令人羡慕。
但也正是因为祂看起来总是跟没事人一样,常常令江与临忘了祂也会受伤。
江与临抬手按在绷带上,苍蓝光芒在掌心绽放。
“我记得你会治伤,”江与临看了眼自己肩膀,回忆道:“你把我手腕掰断那次。”
御君祁瞥了眼江与临的手:“没有。”
江与临眯了眯眼:“怎么没有?手腕还有肩膀,我醒来就全好了。”
御君祁说:“那晚我的血融进了你的身体,你体内电磁场发生变化,暂时与我同频共振,我才能治好你。”
江与临突发奇想:“那……”
御君祁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匆匆打断:“不可能,这是低概率事件,不是每次都会发生,别想让我替你治那条鱼!”
江与临:“我是想说你可以治一下自己,你的伤口太大了,像个树洞,我都能从这边看到你身后的衣柜。”
御君祁眉峰微敛:“我也治不了自己,但你可以,我能从你的异能中获得能量。”
于是,江与临又给了御君祁一些异能,语气慵懒:“好吧,那我先治你。”
御君祁垂眸看着江与临,突然问:“这么多怪物,你养得过来吗?”
江与临强行克制着蜷起手指的冲动,若无其事道:“我可没养你……只是捡了两条鱼,草也是你买来的。”
御君祁扫了浴缸里的两只怪物一眼,接着收回视线。
祂低下头,很认真地注视着江与临的眼睛:“他们说你是最顶级怪物杀手,杀手不该对猎物心软。。”
江与临心跳一窒。
即便极力克制,瞳孔还是不受控制地瞬间收缩。
御君祁将他的微表情尽收眼底:“你现在身边全是怪物,你自己捡来的。”
江与临眼神闪烁,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你想说什么?”
御君祁又低头,进一步拉近距离,几乎和江与临额头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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