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段记忆也被模糊了。
池轻舟早就发现,除了他和邢霜栈对那三年的记忆很模糊,和他有关系的很多人,也压根记不得那三年的细节。
这么大规模的记忆模糊不常见。
是玄术手段吗?
还是……和66594号系统有关?
如果沈问枢也遗忘了当初的记忆,那他还有帮自己留意邶深的动向吗?
池轻舟目光落在邶深身上,脑中闪过几个画面,他依稀回忆起一些模糊的东西。
镜暝山山顶那座祭坛已经一千多年没有启用过了。
玄术协会祭祀邢霜栈,是另外在山腰设了一座祭坛,后来因为冥蛇事件被邢霜栈直接炸掉了。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抓住邢霜栈的手,冲他眨眼睛:“肃哥,你好坏。”
邢霜栈还以为他在说邶深的事情,呵了一声,不以为意。
“人应当学会接受现实。”
邶深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眼中满是愤恨,那眼神,似乎想把池轻舟剥皮拆骨。
池轻舟也没把邶深这眼神当回事。
他一翻手,取出沈问枢写好的指引符,将法力一点点灌注进去,轻声道:“我其实有些好奇。”
邢霜栈配合地问:“好奇什么?”
池轻舟激活两张指引符,眼带笑意:“这三年里,我和沈问枢做过朋友吗?”
邢霜栈一顿:“我也记不清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伸手掐了掐他的后颈,平静地问,“他也不是多特殊的品种,你倒是惦记他。”
池轻舟无辜地冲他卖了个萌,眨了眨左边的眼睛。
邢霜栈又好气又好笑,手指擦过他的唇角,沉声道:“我记下了。”
池轻舟赶紧转头,专心致志地激发阵法。
那座无论邶深如何念咒都不见动静的阵法幽幽亮起,大墓中,无数鬼气被蜂拥而来的纯粹情绪冲散。
下一秒,池轻舟手腕与脚踝上,两串纤细的银链同时亮起幽光。
被所有人遗落在66594破碎外壳中诅咒同时震动起来。
那些情绪、那些来自血缘的诅咒,在这一刻突然开始追本溯源。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顺应某种因果,一点点回溯向起始。
除了被藏在影子中的那一小团诅咒,其他诅咒顺着无数纯粹的情绪,流过白雪皑皑的山顶,流过独木成林的大榕树,流过漫天星斗与白云,从云天省,顺着66594留下的通道,一股脑反灌向鹤兴市两处地方。
正在看报表的池萧远和正躺在床上敷面膜的繁桃身体重重一颤,无边寒意爬上脊梁,像是小钢钉一般,扎的他们一阵密密麻麻的幻痛。
两人内心涌上难以言喻的恐怖预感,受惊地弹坐起来,惊恐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不同的家具、在不同房间的灯光下投下一片相似的阴影。
两人盯着那团庞大的阴影,仿佛看到霉斑在墙皮上长出,形成一个个如同眼睛般的模糊图案。
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
同一时间,墓室中。
邶深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如遭雷劈。
他眼神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来,一张脸登时涨成青紫色,满眼怨毒地看着池轻舟。
“池轻舟,你!你居然拿我做进入镜暝山大墓的钥匙!!”
他怒到极致,禁不住赫赫笑起来,喘气声带着无尽的恨意,显得越发粗重。
“你真行,你真行啊!你自己被大墓排斥,布置完这座阵法,连外围都进不去,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想用我和你相似的气息替你遮掩行踪?”
“可笑的是,我居然真的入了套。”
“原来连我发现这座被搬空的墓室、觉得这里是合适的藏身地点,都是沈问枢引导的。好啊,你们真好!”
“一个心思歹毒,一个压根就是叛徒。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毁了我这么多年筹谋!”
“我饶不了你们!我和你拼了!!”
第66章 镜暝雪峰(29)
邶深一双眼睛遍布血丝,咬牙切齿咒骂着池轻舟,疯了一样扑向池轻舟。
池轻舟向后退了一步,眼神无辜。
什么钥匙,他听不明白。
邶深站稳身体,抬头瞧见池轻舟这个表情,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邢霜栈嗤笑一声,对邶深的话倒是没什么意外。
这确实是轻舟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以他对轻舟的了解,这肯定不是轻舟唯一的目的。
或许,轻舟还希望他能尽快回收鬼气?
邢霜栈扫了邶深一眼,漫不经心地将池轻舟护到身后。
他只是习惯性地保护池轻舟,没有特意防备邶深的想法。
邶深见状,眼底透出浓郁的血色。
邢霜栈越是平淡,他就越觉得邢霜栈傲慢。
但邢霜栈凭什么?
不就是个灭世级厉鬼吗?
不就是一般正神都不愿意和他对上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不是池轻舟阻拦,他肯定能找到更合适自己的路,根本没必要怕这个鬼王!
他的目光越过邢霜栈,落在池轻舟身上,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扒皮拆骨。
邢霜栈偏过头,见池轻舟手腕上的银链还闪烁着微光,就温声道:“我去回收一下鬼气,你在这里等我。”
池轻舟弯起眼睛,愉快地应了声。
邶深没想到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商量回收鬼气的事情,怒到极致,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他咬紧后槽牙,死死盯着两人,怒火促使他浑身血液涌向心脏,怨毒几乎酿成毒.汁。
邢霜栈毫不在意,随手调动充斥在大墓中的鬼气,准备强行将邶深身上那份鬼气剥离出来。
邶深双手不住痉挛,脸上露出一个扭曲到极点的笑容。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飞快向后退了两步,不等邢霜栈和池轻舟反应,右手五指成爪,狠狠剜向自己那双重瞳!
鲜血溅出。
剧痛让邶深忍不住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倒抽了两口冷气。
但他不敢浪费时间,顾不上等疼痛缓解,声音颤抖着,快速念起咒来。
邢霜栈只听了两句,眉峰就是一挑:“请神咒?在这里请神?”
请神?
池轻舟也是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邶深。
在邢霜栈的墓中请神?
邶深是不知道这座大墓里有镇墓法阵,请神根本请不来,还是故布疑阵?
况且,就算真的能请神过来,邢霜栈就会怕?
邶深无暇理会两人,又退了一步,加快念咒的速度。
邢霜栈不想给敌人机会,当即卷起鬼气,直冲邶深而去。
邶深猛地抬起头,鲜血顺着两颊蜿蜒落下,漫天鬼气离奇被挡在他身前半米位置,再无法继续向前。
一股磅礴的威压缓缓降临,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缓缓探出。
邢霜栈微微眯起眼睛。
池轻舟仰头看向墓室石顶。
模糊的霉斑在缝隙和角落间悄然生长,勾勒出带笑的眼睛与唇角。
他怔了怔。
这个熟悉的气息……?
……
月色依旧明亮。
月光之下,安静了上千年的镜暝山主峰发出几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很快,厚实的积雪就像糕点上被抖落的糖霜,扑簌簌顺着山峰的棱线滚落而下。
正准备上前检查祭坛的苗女听到声音,蓦然回首,银白的雪线像是狂潮,从顶峰汹涌而下。
苗女脸色大变,失声叫道:“雪崩?!镜暝山怎么会雪崩?!”
以镜暝山主峰的积雪量,就算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也不可能造成雪崩啊!
这真的是普通雪崩吗?
又或者,是某种道术造成的?
苗女又是震惊,又是疑惑,顾不上暂时逃走的盛一杭和刚刚发生变化的祭坛,急忙放出自己养的蛊虫,去给寨子里蛊师和老司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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