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抱臂, 摩挲下巴沉思:“我怀疑尤异……算了。”周秦摆手:“不说了, 他就这样, 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习惯就好。”
“……”王胖子对周秦这个唯物主义者一反常态的适应感到震惊:“这不是不符合常识嘛!哪有人时大时小?!”
周秦黑线:“尤异就是这样,理解一下。”
王胖子还想和他理论理论,深山中忽然传来雷鸣。
那轰声激烈而沉闷,犹如乌云压顶,惊雷从厚重的云层中传出来,带动心脏颤栗,不由自主地发抖。
每个人都听见了。
王胖子仰头望向悬壁,张大嘴,下巴掉在地上:“卧槽——”
整座山形开始变幻,仿佛滴水的幻境,不断扭曲变化,黑洞与岩石交融,大地剧烈颤抖。
古老而遥远的嘶吼自地层深处呼啸而来,伴随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山风,卷挟着历史与尘埃,苍凉地涌入每个人心中。
浓雾消散。
周秦不受控制地,缓步上前,他伸出手,巨龙垂下头颅,龙须漫过他掌心。
岁月流逝,巨龙在这里禁锢了上万年,只为了一个种族的存续。他们尊敬它,也畏惧它,他们把它当成神,也当成奴隶。
当最后一个地底人离开这里,巨龙陷入永无止境的长眠,千秋光阴,等待着终年后的苏醒。
巨龙腾飞,驾云而去。
幻境消散。
周秦猝然惊醒。
王胖子语无伦次:“龙…我看见…飞走了…你们看到了吗?!”
周秦原本不信这些,但此刻,他不由自主地,梦呓般喃喃:“天佑我族,福泽绵长。”
王胖子回头瞅他,一脸不可思议:“老周你咋还变神棍了?!”
周秦:“……”当场破功。
浓雾散尽,悬壁上的黑洞消失了。
“龙脉复位。”王胖子松口气:“咱们任务完成了吧。”
周秦点头。
王胖子仰头望天:“那咋上去?”
这地底到地面,恐怕有万米深,没个火箭上不去。
“找青铜树。”尤异道。
他话音刚落,大地再度开始震颤,地面崩裂,岩层深处的岩浆滚烫地涌出来。
镇压此地的巨龙去后,地底人的世界无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三人对视彼此,眼中皆是惊惧。
王胖子大喊:“走,走!找青铜树——”
地底世界复杂,不得不原路返回。
但面前的路已经被汹涌而来的岩浆淹没,大火燎原般吞噬了弟弟人的房屋,暗河中的龙血早已在高温下枯竭,躲无可躲。
周秦握住尤异的手,王胖子挤过来,瑟瑟发抖:“操。”
岩浆的热度让周围一切都冒起白烟,形成了新的浓雾,地面还在不断绽开,脚下的大地嘶吼着震颤。
花皮狗脸出现在山崖下,尤异受到感应般回头:“哥。”
他拽上周秦,提着胖子,飞奔向花皮狗脸。
悬壁下不知何时出现一道石门,石门洞开,而花皮狗脸就站在石门下,静静地注视他们。
三人狼狈地冲进去。
厚重石门砰然合拢,王胖子摔在地上大喘粗气,周秦扶着墙壁气喘吁吁。
尤异似乎在和花皮狗脸眼神交流,他点了点头,招呼周秦和王胖子:“现在没到休息时候,快走,岩浆要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巨热的岩浆从石门缝隙下涌进来,白烟扩散。
三人拔腿就跑,跟着花皮狗脸冲上螺旋石梯,在复杂的甬道中拔腿狂奔。
脚底感到灼烧般的热度,岩浆在冲刷这片土地,吞噬所有地底人存在过的痕迹。
三个人满头大汗,花皮狗脸一刻没停,带他们经过很长一段距离。
周秦都忘记跑了多久,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地底人的残魂就在身后追逐他们。
周秦扭头,旁边是尤异:“别回头,向前看。”
“……”说不出话,周秦扭头,双眼直直盯住前方。
黑暗的甬道,只有王胖子提着手电筒照明。
因为剧烈跑动,光线上下抖动。
周秦听见一声接一声的轰隆,仿佛海啸来临,铺天盖地淹没而来。
地底遗迹正在被吞噬。
周秦浑身都是汗水,不敢停下来,一步不停地往前狂奔逃命。
青铜树底座连接着迷宫般的石道,二者间是一扇锁住的铁门。
花皮狗脸望向尤异,尤异双手持刀,照着青铜锁狠狠劈砍下去。
——没劈开。
众人沉默。
尤异蹙了下眉。
周秦哭笑不得,喘着气道:“我来。”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铁丝,铁丝插进锁孔,三两下便透开了:“进。”
地底人蜂拥上来,最后一秒,众人钻进铁门,大门砰然合拢,门上接二连三地响起重物撞击和指甲扣挠的声音。
几人听得毛骨悚然。
花皮狗脸推开青铜井门,尤异跳进去:“周秦,进来!”
王胖子和周秦钻进去。
花皮狗脸的袖筒中钻出毒蛇,蛇头朝着青铜井壁点来点去。
毒蛇一通骚操作,青铜井抖了两抖。
胖子正想开口来句行不行,超重感突如其来。他把「行不」两字儿咽下去:“行。”
适应了超重环境,三个人外加一只花皮狗脸面面相觑。
周秦和胖子聊天,尤异跟花皮狗脸电波交流。
花皮狗脸好像说了什么,尤异不太高兴,冷着脸不想搭理他,花皮狗脸的毒蛇爬到尤异身上,被尤异一把掐住七寸,咔嚓捏死。
花皮狗脸喉咙里:“嗡嗡嗡。”
尤异冷笑:“我做什么,和你没关系,你犯下的错,也都过去了。”
花皮狗脸:“嗡嗡嗡。”
别说,它嗡得还挺抑扬顿挫。
尤异越听越烦:“你怎么和周秦一样话多?”
突然被que的周家长:“我真的拴Q”
胖子撇嘴,看看周秦,看看尤异,最后望向花皮狗脸:“养娃嘛,是这样的,你操心多了,他还嫌你烦。”
尤异眼角余光冷冷扫过他。
王胖子连忙做小伏低,话锋一转:“但是话说多了吧,臭不可闻。人小孩呢有自己想法,你这做大人的甭瞎操心!”
他搓搓手,望向尤异,嘿嘿谄媚:“您说是吧,尤大师。”
尤异道:“我三十二了。”
王胖子:“……”
花皮狗脸激动:“嗡嗡嗡——”
尤异:“我知道,无所谓,反正你也活不成。”
花皮狗脸:“……”
它不嗡了,如同失去生命的皮俑,呆立一旁。
周秦戳戳尤异:“大舅子咋啦?”
尤异冷漠:“哑巴了。”
周秦:“……”
周家长忽然有种错觉,面前高高大大荷尔蒙爆棚的成年雄性也好,二十岁即将成熟略尚待青涩的半大孩子也好,尤异始终是那个尤异——让家长操碎心的孤僻少年。
尤异有心事,不会告诉周秦。尤异的过去,也只潦草说了个大概。至于尤异和他哥,以及那个消失的部落,究竟还隐藏着哪些秘密,尤异从来没有告诉他。
尤异打心眼里认为,这所有的一切,有关他自己的一切,都与周秦无关。
这个认知,让周秦心底泛起说不上来的情绪,酸涩、苦闷、无奈,百味陈杂。他很想靠近尤异,却发现尤异浑身都是高贵的秘密。
尤异保存着这些秘密,于是它们成为周秦和尤异之间的鸿沟,无法逾越,难以释怀。
哪怕尤异在鸿沟上建了一座桥,周秦走上去,也只感到心惊胆战。
胖子说的对,他还不够狠,不够狠到逼尤异把一切都说出来,他希望给予对方足够多的尊重,哪怕要他自己来承受这诸多不安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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