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您这么对待。”
舒莫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平静。男人说完这番话后,像是一瞬间用尽了全力,坐在椅子上瘫软了身子。
当然,舒莫非常心动,并且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彩票已经扔到他的面前,他只需要走过去把彩票捡起来的时候,舒莫才突然发现他做不到——因为他的这条腿。
“为什么呢?”希的表情仍然温和:“你拥有才能,拥有能力,你值得这些。”
他的这番话听在舒莫耳中,越是倾听,就越让人难以介怀,但无论如何,一颗埋在地下的炸弹都有被挖出的那一天,更何况是如同希这样身份的人,与其之后发现自己被欺瞒,还不如现在就宣布一切。
“因为我是一位‘不洁者’。”舒莫的眉头皱起,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仅有对自己身份的嘲讽:“抱歉,我不想隐瞒这件事,但这就是我拒绝您的原因。”
舒莫这么说着,伸出手,拉开了自己右腿的裤子。
他的手指掀开宽松的布料,拉起一截:从下方显露而出的,就是从被袜子包裹的脚踝一路延伸而上,甚至几乎到达小腿上方的黑色纹路。
那些纹路散发着莫名的光泽,从舒莫出生开始就跟随着他,直到他成年后也无法除去,因为这是铭刻在他身上、在他身体内部的东西,就算把这条腿砍断,这些纹路也会随之转移,哪怕把皮肤撕开,最深处的骨头上也会印刻着意味着不洁的痕迹。
这条腿无时无刻都在给舒莫带来细微的隐痛,隔段时间甚至会让舒莫剧痛到无法呼吸,从出生开始,舒莫就一直在忍受这种噬人的痛苦。
无需任何言语,仅仅只是露出这条腿,舒莫就回答了希的所有疑惑:
为什么拥有能力,却只能一直留在实验所内?做一名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清洁工?
“因为你是个怪物。”记忆中的女人对刚刚仅有几岁的孩子说:“不要怪我,你的存在就会引来麻烦,你不可以留在这里,也不能再留在我们身边。”
“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去到哪里,最后的下场都是被人驱逐。”
希的眼珠微微转动,舒莫的手指在颤抖,他抬起脸,准备迎接面前男人愤怒或嫌恶的表情,然后他看见了一张浅笑的脸。
希仍然在微笑。
那笑容多么温暖啊,舒莫有些恍惚起来,男人的眼神如此宽容、温和,舒莫甚至无法从他那双暖白色的眼眸中看见一丝一毫的厌恶和抵触,希浅笑着凝视着他,连唇角的弧度都未曾有任何变化,看着那自青年纤细脚踝处延伸而出的不洁纹路时,神色也宽容地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很普通的东西。
舒莫甚至开始认为自己的这条腿只是一条最普通的腿了,直到他听见了一旁的女人突然发出的、熟悉又刺耳的尖叫声:
“——亵神者!”
十二瞪大眼睛,她看着舒莫腿上的纹路,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像是看到了极其憎恶且不祥的东西一般,光是想到自己刚刚还和面前的这个人有过交流,就让她感到了一丝作呕。
“如此不洁,如此肮脏。”女人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之后的嫌恶,最后化为了满腔的怒火。
一想到她刚刚甚至还想要替自己的主人招揽一位不洁者,十二就感觉自己近乎要昏厥过去,若是这件事传出去,那么斐世大人将会受到何等的质疑和审视?
一想到这里,她的手中升起火焰,想要直接出手抹除面前的不洁,那股杀意来得异常强烈,但作为星柱的信使,看见一位活生生的亵神者时,十二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反应。
那道火焰甚至已经开始燃起,却并未真的飞出,因为希的话:
“跪下。”
女人的身体一紧,一股威压从房间中心传出,她几乎是下一秒就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上,低下头,近乎贴在地面上。
“别太胡闹了。”希说。
不需要任何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十二只能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感受着那股难以形容的压力,希则转头看向面前的舒莫,青年原本就已经显得十分苍白的脸现在变得更加苍白,摇摇欲坠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破裂开来。
然而希的眼神落到他的脸上时,才发现舒莫的眼中并没有痛苦或绝望,黑发青年的一双绿眸仍然闪闪发亮,犹如一片幽暗的森林,又像是一片碧绿色的、反射着粼粼波光的海洋。
那是多么漂亮、又坚定的眼神,他明明像是要被压垮,但却又拥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舒莫只是坐在那里,脸色发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仍然对着希露出了一个真诚的、温和的笑容:
“谢谢你,希大人。”
他慢慢弯起眼睛,露出一个下一秒就要被风熄灭的笑容,却又异常坚韧:
“但请允许我拒绝您。”
舒莫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说:“只可惜,我没有资格,成为您的信使。”
第11章 今天好像是你的生日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决定的。”
希的嘴唇张合,说出了一句让舒莫不敢置信的话:“更何况,我说过,我很看好你。”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和他一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浑身紧绷的十二。
女人的头颅一点点抬起,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后,有些吃力地说:“日柱大人,您在说什么?”
哪怕是身上的压迫一瞬间加重,让她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也仿佛要用生命来维护什么似的,从喉咙里挤出这段话:
“亵神者,都应该……死……”
面对十二的话,舒莫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不得不说女人现在看他的眼神恶狠狠的,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嫌恶感是舒莫见过无数次的,但是现在,一直沉默着面对这一切指责的舒莫抿了抿唇,面前的男人眼神始终平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侧过脸反问道: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为什么一定非要杀了我不可。”
他的这句话既像是在询问,又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舒莫说,同时观察希的反应,果然,在他的注视下,十二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这是神的命令。”
她反问道:“难道你不该去死吗?”
她言语中的疑惑是如此清晰,舒莫没有回避那双眼眸里的杀意,直到希再次开口时,他才好像从某种幻觉中被男人拉回现实。
希仍然坐在那里看着他,男人眼带关切,身上散发出的暖意如同层层阳光般将舒莫包裹在内,他神色温和,双手交叠,随和、沉稳。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希说。
“我认为,”舒莫说:“像他们这样偏执疯狂且不讲道理的人,才是真的恶心。”
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蛊惑感,让舒莫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说完之后,他下意识地一惊,十二现在已经被气到要上来跟他拼命。舒莫感觉到屋内聚集起来的火焰,只感觉心中一片悲凉,完了,他要死了。
希这个时候却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舒莫的耳膜发烫起来,那双眼睛如同烈日下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我现在是真的开始喜欢你了。”希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舒莫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发现男人的态度如此,他像是真的在请求舒莫答应他,从舒莫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希就在表达着他的请求。
跟我走吧。
男人几乎在如此低语着。
舒莫的心跳又加速起来,几乎就要张口应下,直到一旁的十二拼尽全力地在希的威压下抬起脸,就算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也仍然对着面前的日柱恳求:
“这是……亵神……!”
女人的眼神执拗,难以想象那种一种什么样的偏执,眼中近乎出现一片鲜明的血色:“亵神者,不能成为支柱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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