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允冉,死了。
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那天在Y基地簿允冉吐了血,一下子带回了簿泗的心神,而且在李春光的讲述也证实了簿泗很在意他的哥哥,所以宫三昼压根不敢去B基地抢人,他从不觉得自己在簿泗心中能比得过亲生哥哥。
但现在,簿泗不痛不痒地告诉他,簿允冉死了,他本来最顾虑的人没了,他怎么敢相信呢?
簿泗注视着宫三昼惊疑不定的脸色,忽地淡眉微皱,他重新伸手抓住宫三昼的下巴,将人拖到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后,又补了一句话,语气甚至带点上扬,“你想要他活过来吗?”
听到这句话,宫三昼浑身上下的刺都骤然竖起来,寒意渗透他的背部,他觉得害怕了。
第266章 第一次平等
原本这么重要的哥哥,竟然能够说杀就杀了吗?
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询问自己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让簿允冉活过来?
宫三昼没有任何关于簿泗的记忆,他突然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是灵魂中一股近乎病态的执拗,让宫三昼拼命地寻找簿泗,想对着簿泗掏心掏肺地奉献,想匍匐在簿泗的脚下安睡。
簿泗紧紧盯着宫三昼,盯得宫三昼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
此刻的宫三昼未着寸缕,簿泗极锐利的眼睛也见到了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
他在害怕?
这样的模样是簿泗最熟悉的了。
他可以在每个人身上见到,包括簿允冉,但簿允冉不会表现在表面上,他只在簿允冉的精神内核里面感受到过惧意。
但宫三昼不一样,簿泗没办法看懂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簿泗甚至想不通是哪里让宫三昼感到了害怕,明明之前还不是这幅模样。
难道是因为自己杀了簿允冉吗?可他也可以轻易让簿允冉重新活过来,有什么可恐惧的?
死亡对簿泗来说是轻易的,落在他手里的人,他想要人活,人便死不了,想要人死,人便不可能活。
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无论内心再暴躁,簿泗都控制住了自己,勉强保持表面的冷静。
宫三昼不是他可以肆意对待的对象。
簿泗克制地缓步踱过去,保持最近的距离,温柔地,轻声地问:“是不是我做错什么?”
不要惧怕我。
“如果你想要我哥哥活过来,我现在就可以去做。”
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伤害你。
“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
所以,不要惧怕我。
簿泗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双冷凝的金色眼瞳正在颤动,比被乱石投入的湖面还更波澜壮阔。
宫三昼怔怔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克制的行止,整颗心竟逐渐平静下来。
蒋沛儿曾经和宫三昼说过,在赶往月光森林的路上,簿泗也曾经杀过宫三昼一次。按照簿泗以往的脾性,也许还不止他们亲眼见证过的一次,可能还有更多次。
空间异能者的弊端便是凡事容易想太多,赖笙便是深受其扰的其中之一。
在没有遇到李春光之前,赖笙便被异能弊端给缠绕勒紧、无法喘息,无数大小事物钻进去他的大脑内,带给他折磨与困扰,那些压根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一旦被他记忆,只稍稍回想起来便成了难解的大事。
每个空间异能者都必需一个能够抓住自己所有思绪的人,唯有想起了这个人,他们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宫三昼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心理活动已经穿过千丝万缕。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某些画面。
为什么簿泗这次会选择杀掉自己的哥哥,明明五年来都平安无事,并供其驱使利用。
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只有自己。
那份刚被宫三昼扔到空间深渊的文件夹,可能里面记录了某些事情,导致簿允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间接地惹怒了簿泗。
按照蒋沛儿的猜测判断,簿泗可能拥有将人复活的能力。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死亡对于簿泗来说,就不再是死亡,大概只是一种暂时让人变乖的办法。
宫三昼斟酌着,低声问:“你杀了你哥哥,是为了我吗?”
簿泗并不知道宫三昼的心路历程,他诚实地回答,“是。我哥哥还是想伤害你。”
得到肯定答复的宫三昼毫不犹豫地信了,他又问:“所以这一次,你选择了我,对吗?”
不像五年前那样,选择了簿允冉。
簿泗敏锐地听到了宫三昼声音里的哽咽,蓦然间,他福至心灵。
“对!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话音未落,簿泗立刻扑上去,将宫三昼塞进自己的胸膛里。
在这世上,除了宫三昼,再没有人能让他如此着急。
簿泗真是越来越想找回他失去的那些记忆了。
簿泗掏光脑子里的所有词汇来解释自己的言行和决心。
“这一次,你可以相信我。我杀哥哥是因为哥哥说了那些话,他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将你送给其他人,我只想让他停下。但他不会死,我还需要他来找回我们失去的记忆——”
宫三昼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理解簿泗的未言之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缓了口气,抬头问簿泗,“你累吗?”
他早已经发现自己身上遍布的陈年旧疤都消失了,浑身皮肤就像蛇一样褪去了一层旧皮,新皮白皙又嫩滑,一点瑕疵都找不到。
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异能,在未末世里,除了簿泗特殊的精神力,没有人能做到。
簿泗立马摇摇头,宫三昼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来自于他,这件事只让他想象一下都觉得激动颤栗,完全不会觉得精神力匮乏。
“你是不是累了?”簿泗反问他。
宫三昼赶紧挡住了簿泗要脱下睡衣为他披上的动作,急忙说道:“我不累,我只是有点冷。”
他这种阶级的异能者怎么可能会觉得冷,只不过是因为一直赤裸着,有些脸红害羞罢了。宽大手掌只向上一翻,宫三昼的手上便出现了一套黑色衣袍。
“我的空间里什么都有。”
簿泗眨了眨眼,原来暗系异能者真的很喜欢暗色。
宫三昼迅速将衣服套上,一边拧着纽扣,一边问簿泗:“我有为你准备一样的衣服,尺码比我的大一点的,你要吗?”
“要的。”说完,只穿丝绸睡衣的簿泗好奇地靠过去,伸手接过宫三昼已经拧到胸口处的纽扣,动作生疏地为他接着扣上剩下的。
感觉到簿泗的指尖时不时隔着衣服碰到自己的皮肤,宫三昼整个人僵硬地呼吸都屏住了。
他抿着唇,强作镇定地将精神力投入空间内,将里面分类整齐的无数衣物翻得天翻地覆。
为宫三昼整理好衣服的簿泗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歪头思考了半晌,等到宫三昼”好不容易”找好了衣服,拿出来捧向他,他才开口问。
“你还在害怕我吗?”
宫三昼被簿泗突响的话语惊得呆住,他无法解释,只磕磕巴巴地说:“没、没有,我、没有。”
簿泗意有所指地戳了戳他头顶上翘起来颤巍巍的呆毛,毫无心机地拆穿,“可是你的身体在发抖。”
“是、是吗?可能、我还是、还是有点冷。”宫三昼没法自控地结巴着,心虚地挪开视线,又偷偷去瞥一眼簿泗。
“那我的睡衣给你穿,很温暖的。”
簿泗坦然地脱下睡衣,光着身体,从容地当着宫三昼的面换上新衣服。
不小心瞄到了什么的宫三昼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到地底下,他发抖的手接过簿泗的睡衣,簿泗的体温从指尖处传过来,他又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很干燥。
簿泗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眼看着自己的睡衣在宫三昼的手上消失不见,难道现在又不冷了吗?疑虑一闪而过,他期待地拉住宫三昼的手臂。
“走吗?去找回我们的记忆。”
宫三昼被突如其来地触碰吓得僵了一瞬,马上又反应过来,问:“现在就可以去找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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