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当初听到的那天,显然多了层不一样的含义。
“小燃的想法没错。魏杨在这个项目上应该是跟方正海一样重要的角色,他在团队里的权利,至少是跟方正海平起平坐的。”
郁闻礼听完道:“一个运行了十几年的机构,只是初期投了一点钱就退场,而且他还完全不懂科研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发言权的。方正海作为头部领导对他有所退步,看起来还不甘心,这种一个人说了算的组织里,下级对上级才会有不甘心的状态。魏杨在这个实验室的实权里,至少是可以跟方正海一较高下的程度,或者他们本身就平起平坐。”
“我的感觉上,都有。他们既统一又对立。”方渡燃说。
“主要矛盾是什么能看出来吗?”郁月城问。
“完全不能。”方渡燃道:“可能是我的性格让魏杨不满意,但是方正海对他说我很不错?所以他们在我的质量问题上出现分歧?”
他琢磨着说:“那天他们要给我安排以后的发展方向,我一句也没听,魏杨几次三番表达了对我这个性格的不满意。他说我的性格‘一直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吗?’”
郁闻礼可以看明白他们的冲突,如果在他们眼里,方渡燃只是一个实验品,那其实跟小白鼠小兔子没有区别。要他听话,那也跟挑选品种没有差别。
只是把动物换成是人,魏杨不满意自己投资出来的实验品。
那么他一定是占据了较为主要的身份,所以才会苛责。
方渡燃没什么感情的口吻道:“后来魏杨对方正海说‘你这个父亲当的很辛苦’,方正海很得意,还挺高兴的样子。”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看到的就是这样:“方正海还讲了自己的劳苦功高,说既然做了我的父亲,就一定会把我当亲儿子,还说我父母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还没有他的十分之一,也不如他了解我······就这些话,内容跟吵架也差不多,他跟魏杨只是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吵,没那么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逐渐低下去,头脑有点呆滞,这些他卡在喉咙里不想说出来的话被他说出来,有些心知肚明的猜测跟着浮出水面。
郁月城和郁闻礼也同时沉默下来。
方渡燃抖了抖唇瓣,整个人卡壳了,轻声重复:“换、换了张皮?”
手指被人捏住,他懵然抬起脸,顺着看向郁月城。
猜测一个人还活着,和突然发现自己也许真的见过他,完全不一样。
只要他不说出来,那句话,就只能是个压在心底里的想法。
他是怀疑过方正业没有死。
他也听到过郁月城告诉郁闻礼他怀疑方正业还活着。
这些,通通都跟“换了张皮”是两回事。
他是从来也没想过,放任他去胡思乱想,他也不会往魏杨身上想的。
他不可能怀疑魏杨就是他的·····
他们见过面。
他们还说过话。
他还看见郁月城跟魏杨正面的交锋。
魏杨,这个人,他在方正海说如果他够格,他会亲自来跟自己渡过易感期,生、孩、子,的时候,他连任何一丝异样都没表示过。
他完全默认,这些对他们而言,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正常。
他默许。他觉得没问题。
这个人,还在绑架他之后,给他用了不知道什么药,让他易感期爆发,让他失去抵抗能力,用各种乱七八糟和兽用的麻醉.枪打过他。
方渡燃说他忘了那天山里发生的具体的事,但是他有一点零星的碎片和画面。
他没有告诉过郁月城,也许他们也能猜到。
是他,是魏杨,把易感期加上药物作用虚脱求生的他栓在野兽笼子里,然后锁起来那栋房子的出口。
他那时候似乎用尽了一切的力气收拾完方正海,虚弱得视线模糊,他只能记得很闪烁飘忽的一点画面,还有熟悉的,一层层落锁的金属声。
这个人,是方正海嘴里同样看着他“从小生长”的人。
方渡燃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方正业还活着的怀疑和猜测可能成真,他都得反应一会儿。
魏杨,会是他已经死了十年的······
不行,他真的无法联系起来。
太割裂了。
这个人和父亲两个字,太割裂了。
“他,我······”方渡燃吞咽一记,让喉咙里可以正常地出声。
“我、我可能见过······”他喉咙堵得紧,完全出不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所以方渡燃闭上眼,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在沉寂无声的房间里把喉咙狠狠再咽了几下,把所有的情绪都紧紧地,索性全部压下去。
“魏杨还没死是吧。”方渡燃一口气脱口而出,然而话可以说出口,心绪完全无法平息。
“没有。”郁闻礼回答道:“警方一直都在追查。”
很多事不用再去一条线一条线的疏离,他们现在找到了最重要的主线——魏杨。
······也极大可能就是方渡燃“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跟方正海吵架的生父——方正业。
这个想法,很容易就可以被证。
只要先找到这个人其他的社会背景,行踪轨迹,查看有无吻合的迹象。
有机会的话,只要能找到他的一根头发,就可以直接立刻出结果,那么一切都能拨开云雾。
郁闻礼于其实也很难接受,换皮这个想法,是方渡燃无意中讲出来的,却是最为可行的,能把十年前和如今的实验室联系起来的方式。
方正业原本应该是跟他弟弟差不多的年纪,魏杨的资料上才三十二岁,差距太大了。
除了“换了张皮”,完全想不到别的途径。
郁月城先开口道:“我等会儿跟妈妈再打电话核对一下,之前问得太潦草了,这次我会具体告诉她大致情况,让她向她的交际圈子都打听打听。既然魏杨百分百地确定认识茵茵伯母和我母亲,那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我会让小姑也想点办法的。”
方渡燃喃喃地说:“他真的很自信,他对着我说她认识我母亲。”
为什么刚刚好是认识他的母亲。
廖茵茵是个被金钱富贵从小堆砌砸出来,才能健康平安地长大的评级S的Omega,这种Omega可以进行正常地社交都不容易,用的每一支抑制剂都是专业定制,发热期是专业医院的陪护。
她可以被养得那么落落大方,像是美好存在的奇迹。
这样的Omega,魏杨为什么会认识。
他哪怕说自己认识的是方正业这个父亲,而不是母亲,方渡燃都不会多想他特意提到母亲的那几句话。
“可以查。”郁闻礼安慰道:“方正海的老家是榕城的人,方正业的户籍,方邺的,都可以查。”
方渡燃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过,他状态看上去有明显的迟钝。
郁月城拉拉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靠近了些,放缓语调:“魏杨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是谁,也可以查到的。你先休息会儿,晚点我们就着手去做。”
“现在就打。”方渡燃说。
“不用考虑我。我很好。”方渡燃深吸口气,压住自己胸腔里乱七八糟的一团情绪:“这个点刚好是国内的白天,在过会儿就要晚上了。”
他转过脸,看着大白猫:“晚上打电话会影响干妈休息的,对不对?”
郁月城在他压抑冷静地眸光眼里看到了恳求。
还看到了方渡燃干脆和坦然之下所掩藏的,像求救求生一般的疼痛。
方渡燃没说,也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来,但是郁月城感受到了。
方渡燃正在害怕。
他知道到了这一步,一定会对方渡燃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
方渡燃现在十九岁,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已经做到常人无法触及的地步了,他活得很辛苦,他这些年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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