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内丝。”
“别否认我,德克斯托尔,我们都心知肚明,您并不像您表面上那样温和有礼,您骨子里太过于贪婪好斗,您从不停止向世界索取,总是抓住所有机会,利用所有可利用的东西达成您的目的。
我看得到,在您死前,您总是仿佛没有明天那样笔耕不辍,您书写那么多指示我在各种情况下应该做什么的信件,您为我们规划好一切,不就正是等待着这一天吗?”
伊内丝用双手抓紧巫辞的手腕,勾起嘴唇几乎是咏叹道,“别否认了,我亲爱的德克斯托尔,我能拿到这点权柄,难道不是您的原因吗?”
她猜对了。
每当这种时候,巫辞总会感叹时间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无论多么愚蠢的家伙,总会因为时间变长而理解或看出他当时自认为精妙的用意。
没错…所罗门第一周目结束后,巫辞早早的就想着,伊内丝作为掌权多年的太后,是如何从所罗门帝国时期活到现代的呢?
那么多年,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的科技,哪怕伊内丝修炼了《天饥经》不会老去,也会因为寿元的结束死亡。
乾朝时,修士本质上都还是人,人都是有寿元尽数的。那么,所罗门时期也不多例外。
既然女巫没有其他的特殊能力,那让伊内丝活下来那么多年的,除了那时候没有的科技,就只有玄灵的威能了。
巫辞早就猜测伊内丝会得到玄灵的权柄或是厚爱,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测,可他提前为这个猜测放下了赌注,以防万一。
所以他赢了。
伊内丝真的在后面的机会中得到了权柄,并且十分乐意将权柄献给他。
是“献”,不是“送”。
瞧啊,一只被驯化的羔羊,尊从于他的意,这听起来真可笑,好像他是什么降世的弥塞亚,权威的牧羊人。
如伊内丝所说,巫辞卑劣贪婪,虚伪不堪。
无可否认,人总是会向往特权,总是想在高处。
——而巫辞喜欢“献”字。
噢,不必多言,他知道的,他知道的…哪怕他卑劣贪婪,虚伪不堪,可羔羊们喜欢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叫那些羔羊背离他的照看、离他远一些吗?
任谁也知道那不可能,不是吗?
如镇山河所说,巫辞是个圣人。
一个圣人,又如何舍得驱赶靠上来的信徒,让那些可怜的羔羊脱离他的照看,走向那些迷途的曲径,走向那些无人管辖的旷野,走向那些危险而充满罪孽的山谷,喝不到清沥的泉水,吃不到春日的嫩草,被狼群损失了应该完全为他创造价值的身躯,去失去他给予的一切,让其无法听到他的福音与训戒了?
于是巫辞听到伊内丝理所应当地肯定:“请收下吧,德克斯托尔,请承认吧,德克斯托尔,您想要银爵士的所有权柄?您在谋划祂的位置?抑或是索求更多?”
他勾起了无奈的笑,“你可真是会叫我为难,我亲爱的伊内丝。”
这样的场面,他要如何不笑呢?
一个天生、且久经系统训练的赌徒,在这一场小小的游戏中并未付出更多的筹码,却以小博大。
瞧啊,他又赢了。
要他说,银爵士有关于赌博的权柄,天生就该属于他。
第67章 报酬
情绪是出千和赌局中的大忌,永远都不要为还没有到手的赌注而欢喜,要将其忘记,在避免那些欢喜的同时迷惑你的对手,才不会因失败而悲哀。等到那些投下的赌注出其不意地让你获得胜利,那你就可以得到你该拥有的惊喜了。
这话是玉三爷说的,巫辞反复验证后将其奉为可无理由执行的真理。
他也正是那样做的,便道貌岸然地收下了棋子。
伊内丝动了动鼻子,道,“似乎是权柄影响,轻微的接触一段时间,我发现您的灵魂真的很香。”
“那些玄灵也这么说,甚至因此产生了人性的贪欲。”巫辞捏紧棋子,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也越发越觉得自己的灵魂诱人至极。
奇异的药香味,仿佛吞下去就能填补心中空洞的沟壑,治愈某些无可救药的顽疾。
这就是…副作用?
他有了个猜测。
难不成是天道权柄有毒?让所有拥有权柄的生物与意识体都会渴望特殊的灵魂?
由此就可以解释了,怪不得在乾朝时当佛子扰乱整个王朝都没有被绥骨干涉,怪不得天尊会纵容他,怪不得银爵士和安魂夫人对他这么执着…从他手上这枚棋子来看…银爵士和安魂夫人打得很凶,连天道权柄都打成碎片掉下来了。
他的灵魂…有这样特殊吗?
其实巫辞很不想那样说,但是他也能闻到他的灵魂。
假设是个其他人,假设这灵魂属于其他人,那他一定会失去理智,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地去剥夺他们的灵魂,以供自己的贪欲。
遗憾的是,这灵魂是巫辞自己的。
巫辞很难说清楚自己该怎么办,这种感觉就像是饮鸠止渴,他无时无刻不被鼻间环绕的异香所困扰,他的灵魂也在疯狂的叫嚣要得到更多的来填平那些如土地一样干裂的沟壑,而他总不可能自己掏出自己的灵魂来吃了。
沟壑难平,又堵在必经之路的前方,活生生让他变得像个饥饿的人。
可这样剧烈的贪欲,不只是巫辞,连带着那些玄灵都会中招。为何伊内丝没有受到他们这么大的影响呢?
是权柄副作用针对的范围不同吗?还是说,和他的灵魂一样,他和那些玄灵都是特殊的?
哦,巫辞讨厌特殊。
他讨厌任何当他处于劣势时的特殊,这会让人们注意到他,使他稍不注意就会变成一个受人取笑的小丑。
他喜欢的是当他居于高位的特殊权力和特殊地位,这代表他脱离了变成小丑的可能,成为了一个自由的人上人,可以享受那些被注意的特殊目光,随时都可以随着心意离开,而不是只可被迫接受。
巫辞向伊内丝要了一个精致的银挂坠,把棋子装了进去,挂在脖子上,不让其直接与自己接触,略微减轻了一些对自身灵魂的渴求与贪婪冲动。
“德克斯托尔,请等等。”伊内丝见他打算走,连忙叫住他。
巫辞停顿片刻,转过头,目光问询。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伤是怎么回事?”名声中暴虐残忍,以人类伤痛为乐的伊内丝伸出手指,踮起脚尖,心疼地摸摸巫辞左眼下方宛若泪迹的红痕,小心翼翼的吹了两下,“看上去已经有很久了,为什么不把它去掉?”
巫辞垂眸,微微低头,让她不那么费力,却使那红痕更像悲悯垂泪的泪迹了。
他无奈笑道,“只是身体自带的,并不碍事。”
“您要走了吗?”伊内丝问。
“等镇山河回来,”巫辞看看天色,又看了一眼自己手环上的时间回答。
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了,而外面的虚拟阳光还像是在正午,那火球挂在全息屏幕构成的天上,暖洋洋的,有些刺眼。
由此可见,这不是暗星城中央通天白塔顶端的光,这是把白塔顶端的光源系统单独抽取部分,转移到这里,通过灵力电池驱动的私人光源。
比起白天晚上都一个模样的老城区,这里也算白天晚上都一个模样。
这么奢侈的享受,天上那个火球燃烧的灵力电池就只能是那些倒霉御灵师的尸体。假如巫辞之前稍微不小心死了,说不定他也是被烧的一员。
“把太阳关了。”巫辞对远处的侍女道。
随后,他伸手盖住伊内丝的眼睛,示意她别看那些还没来得及关掉的虚假阳光,“睡吧,假如他被事务绊住,也许我还可以为你讲个故事。”
“我已经过了要听童话故事的年龄了,德克斯托尔,我想听您讲些您遇到过的故事。”
伊内丝的口吻仍旧充满着戏剧化的咏叹,深情浪漫得似要唱起来,像是灰姑娘不像姐姐那样要求珍宝和礼服,只乞求远行的父亲带回一条拂落帽子的树枝。
她还是改不了这点浮夸的“公主必备特征”,滑稽得像演什么音乐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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