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我说。”钟子仓还在解释,“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焦急,大家安静……”
“说什么说,你拿出证据再说!”
“你还想忽悠我们呢!”
“你以为你是谁,你一个学生,凭什么啊你!”
“就是死了,不仅死了,他们换的五官还是死人的,是死后才转到整容素材库的。”夏白站在钟子仓身边呆呆地说。
练习室已经吵作一团,他的声音被吵架声淹没,可他说的这件事太惊恐了,他周围的人听到了。
“你别胡说!你怎么知道是死人的?”有人惊声问。
慢慢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他身上。
夏白呆着一张脸,“就是死人的。”
他何尝不知道钟子仓失败了,他明白凌长夜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如果目前没人整容,他的方法可能还行得通,可是已经有六个人整容成功了,这事就再也成不了了。
即便他们知道有风险,可是如果其他人不整容,那六个人的收益就会远高于风险。
这不公平。
人就是这样的。
他们会心理不平衡,他们会去整容,直到收益和风险持平了,他们觉得别人没赚了,才会好好考虑问题。
其实,就算没有人整容,钟子仓提出的这个办法也很难完成。
夏白都知道,可是见钟子仓那样被一群人攻击时,他想为他说一句话。
总要有个人支持他,才不会寒了他那一腔干净的热血。
“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是死人身上的?”光头吸了一大口凉气,忍着什么,问得很激动。
夏白看他一眼,“你别激动,我没有证据。”
“……”
光头气得不轻,“没证据你就别瞎说!”
凌长夜:“你连观点都没有,不也说得挺多?”
“就是。”杨眉说:“我忍你很久了光头!就你废话多!”
“你!”光头指着杨眉,只指了一秒就放下了,黑着脸怒气冲冲地说:“行,我就不该来,你们游管局的人就是耍我们玩的是吧?我们走!听他们在这瞎逼逼!”
圣游公会的走了,连下等组的几个圣游公会的玩家都走了。
尤莫寒看了钟子仓和夏白一眼,也带着半月团的人走了。
凌长夜没再说什么,也带着不想走的杨眉走了。
胡弈航说:“会长,你拿我举什么例子啊?你至少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钟子仓:“我说的都是你跟我们说的,不是隐私,不可以拿出来说?”
胡弈航:“那你也提前跟我说一声啊,你看到他们怎么看我了吗?什么啊这都是,烦死了!”
钟子仓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低头说:“抱歉。”
胡弈航见他这样,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闷声走到窗边去了。
身边的人都走开了,夏白看了一会儿钟子仓,钟子仓注意到夏白的注视,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怎么说呢,在救护车上时我真的很开心,我们就要回学校了。”钟子仓声音低落落地开口,听着有些空。
他第一次跟夏白说这些,说他自己心里的感受,“没想到我们被卷进游戏了,听到那个玩家说出不去时,我心里很沉,特沉,甚至于会违背职业道德地想,那时候我们要是不来电视台救人就好了。”
“我知道他们都太害怕了,我也两天没睡觉,一直在想怎么带他们通关游戏,有什么好的节目。我有了一些想法,终于鼓舞了他们,以为我们都有希望了,只要好好准备节目,谁知道节目组出来一个整容……害!”他笑了笑,靠着镜子坐在地板上,不说了。
夏白问:“会长,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啊?”
钟子仓回答得理所当然,“我答应大家会努力带大家回学校的。”
夏白也坐到他身边,“我就是说,你为什么要带大家回学校,就算你是学生会会长也没有这个义务,你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为什么知道游戏降临,还要做和平医学院的会长啊?”
钟子仓手指勾着的眼镜在微微晃荡,他望了望窗外,负一层的窗外没有朝阳和绿意,他又垂下头,练习室昏黄的光落在他瘦削的侧脸上,他模模糊糊地盯着眼镜没说话。
就在夏白以为他不会说了时,他开口了,“夏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搬到你们宿舍吗?”
“因为你是会长,还是游管局的玩家。”夏白一板一眼地答。
“不全是,你不知道你们宿舍床位有多抢手,这些还不足以让我进去,我能进去,还因游管局对烈士玩家家属的照顾。”钟子仓说。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感慨,“我连进你们宿舍也在被他照顾啊,我一直在被他照顾,就算他死了,就算到现在。”
夏白微愣,“你的家人?”
钟子仓点头,“我哥哥。”
夏白:“他也是攻坚队的英雄吗?”
他怎么没听凌长夜和杨眉提起过?
“他不是备受关注的攻坚队成员,他只是籍籍无名的,我的英雄哥哥。”钟子仓说。
夏白蹲坐在他身边,双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微微探出一点弧度看着他。他的眼睛聚了神,依然没有杂乱的东西,和空空的时一样干净,像是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孩子。
钟子仓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很想让人交秘密的人。他果然没看错。
“不可能所有没通关的疑难游戏,都让攻坚队的人去,游管局有时候会在玩家交流中心发布悬赏任务,找其他玩家去通关。”
“有一个特别难的地图,卡在一个要塞地区,我哥哥和我一起去了,我因为被哥哥照顾,活着出来了,哥哥死在游戏中了。”
钟子仓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屋顶,“我们家呢,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被撞死了,司机因为有权有势,逍遥法外,我们家倾家荡产也没能替爸爸讨回公道,妈妈得了抑郁症,奶奶被气到重病卧床,爷爷的身体也不行了。”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我却无忧无虑地快乐长大了,不可思议吧?所有一切都是哥哥在操持,他不知道要做多少工作来付奶奶的医药费,不知道要耗多少情绪陪妈妈,不知道怎么抽时间安慰爷爷,又给我学费,辅导我的学习,让我一路读到和平医学院。”
“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他一直笑嘻嘻的啊,我那时竟也以为他其实没那么累。直到在游戏里,他替我挡住危险,在我面前死掉的时候,他笑得好开心,说他飞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一只无脚鸟,必须一直飞一直飞,当它停下来时就死亡的时刻。
有谁知道,它是不是渴望死亡?
“可能是为了体验他过的过生活,也可能是为了赎罪,或者……总之,我也停不下来了。”
第48章 华宁电视台8
“在我和哥哥成玩家,有了一些钱之前,妈妈和奶奶已经去世了,后来哥哥也去世,就只剩下一个爷爷。照顾一个爷爷对哥哥来说,是当时照顾那么多人里最轻松的一个,还远远不够。”
“去年学生会会长毕业,我积极参选,成了新会长,开始照顾更多的学生,在辛苦中得以喘息。后来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像是带着哥哥一起生活,辛苦、疲惫、责任和关爱就是他灵魂的底色。”
“再后来,我在这样的生活中,慢慢又摸到了自己,我自己也喜欢这样负责地生活。”
钟子仓转头看向夏白,忽然地,莫名想问这个一直坐在他身边,安静倾听的小学弟:“学弟,你偶尔会有我这种感觉吗?”
“有的。”夏白点头,“我非常能理解学长。我在面对我家喜神时也是这样的,我要把他们带回家。”
钟子仓:“……”
那一点悲伤和挫败的情绪,被夏白一个“喜神”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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