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越来越大,两个人耳边原本清晰的水声反而渐渐沉寂了下去。
原本就没有提供多少光亮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掩住,再也透不出一丝光来。
周围的能见度好像突然就低了下去,虽然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但光亮也让人只能看得清周身不远的一丁点地方。
夜风吹得人越来越冷了。
林盛雪站在河堤上,忽然感觉衣服被人扯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叫了陆见青一声。
陆见青在河堤下面应了一句:“我在这里,这天黑的有点不对劲,我们先回去吧。”
林盛雪没有回答。
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所以……他旁边的人根本就不是陆见青。
林盛雪猛地回过头。
水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说是人影也并不完全正确,准确来讲,这是一个由无数人的虚影组成的巨大人影。
无数张看不清的脸重叠在一起,无数人脸重合度最大的五官部分就成了这只怪物模糊的脸上最为清晰的五官。
它千万张重叠的嘴一起微笑着,看起来像个年纪不大的孩童。
在漫天的水雾和微弱的光亮中,几乎显出一种邪异的圣洁感。
那个由千万张人脸组成的扭曲怪物忽然咧开嘴,像是恶作剧一样对着他笑了一下,紧接着,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重重地往下一扯——
宇习——
怪物想把他拉下水。
林盛雪心中警铃大作,另一只手迅速拿出刀,想要把怪物的手腕切断。
浓稠的鲜血从手腕的切口处喷涌而出,怪物却好像完全不会感觉到疼痛一样,依旧牢牢地攥着林盛雪的手腕。
诡异的是,怪物明明流了那么多血,空气中却没有丝毫血腥味,只有浓浓的水气,像是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只是幻觉一样。
林盛雪咬了咬牙,手上继续用力,终于切断了怪物的手腕。
诡异的手齐根断掉,掉入滚滚的河水中,又飞快在河水中融化掉。
但危险并没有解除。
怪物虽然断了一只手,但它依旧保持着微笑,另一只手重新缠了上来。
而与此同时,它断掉的手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新长出来。
林盛雪立刻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怪物另一只手的袭击。
但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把他往河里推了下去。
林盛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了跟水中的怪物一模一样的怪物正站在他身后,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眼看已经无力回天,林盛雪正想喊一声陆见青,让他过来早点把他从河里捞上来,就被人一把扯了回去。
林盛雪被一来一回拉扯了一遍,有点头晕,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看着身后的陆见青,问:“怎么过来的这么快?”
陆见青冲他一笑,松开了他的手:“我就知道你平白无故不会突然叫我。”
林盛雪懒得搭理他,再次看向水面的方向。
无论是河里还是岸上的怪物,都不见了。
只剩下怪物刚刚站立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湿漉漉的水迹,证明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陆见青问:“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怎么就要往水里跳?”
林盛雪察觉到了不对,表情凝重了起来:“你刚刚没有看见那两个人影?”
陆见青也皱了皱眉,肯定道:“没有。我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林盛雪简单跟他讲了刚刚遇到的事情。
陆见青想了想,说:“传闻中溺死的水鬼会试图拉过路的路人进入水中,代替自己被水囚困,从而使自己获得解脱。”
林盛雪问:“你是说,刚刚那两个东西是水鬼?”
陆见青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但是我问过一位淹死鬼朋友,他跟我讲,放屁。”
林盛雪:……
他就不该指望陆见青嘴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陆见青琢磨了一下,正色道:“不过这里确实怨气很重。但是整个副本里怨气都不轻,如果真的出事的话,恐怕不止是这里会出事。”
林盛雪也想到了差不多的地方,他说:“走,我们先回去。”
联想到那两位过来送他们的镇民畏畏缩缩的态度,晚上的情况用脚趾头想都不会太平。
如果说前半夜一直风平浪静,那么后半夜,肯定会有危险出现。
刚刚的突发事件有可能是危险的一部分,同样有可能是危险出现的预兆。
他们管不了南兴镇别的地方,但至少要先保证他们今晚居住的帐篷是安全的。
*
天实在是太黑了,如果不是两个人来的时候特意留心了过来的路,恐怕连回来都很困难。
来自神庙方向的孩童哭声依旧没有停止,依旧在两个人的耳边萦绕,诡异的是,无论两个人走了多远,哭声都没有因为距离而变小或变模糊的趋势,反而如影随形。
两个人顶着令人头疼的诡异哭声往回走。饶是他们记得路,也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重新摸索着回到了帐篷的范围。
耳边的孩童哭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
还没等走过去,林盛雪看着帐篷的方向,忽然停下了脚步:“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两顶帐篷前面点着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
不止如此,连两顶帐篷上挂着的灯好像也失去了作用,只留下一点微弱如萤火的光在闪烁着。
整个帐篷所在的区域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无从确认其他的人究竟是不是还在帐篷里。
黑暗好像更为浓稠了,原本就很低的能见度似乎又缩小了不少。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陆见青想了想,喊了几声其他人的名字。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黑暗中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
危机感突然开始预警,陆见青谨慎地住了口。
而不远处的帐篷里窸窸窣窣了一阵,似乎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紧接着,一点微弱的光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点光在原地晃了晃,似乎在跟两个人打招呼。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一眼,放轻脚步顺着光亮发出的地方走了过去。
似乎是估算着两个人走过来了,帐篷拉开了一条缝,唐宁探了个头出来,用口型对两个人说:“快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大功率的手电筒,刚刚两个人看到的光亮就是这个手电筒发出来的。
手电筒的光被压制在极为狭小的范围内,原本应该无形的黑暗好像忽然之中有了实体,将所有发出的亮光全都吞没了下去。
除林盛雪和陆见青以外,其他三个人都在帐篷里。
进入帐篷之前,林盛雪回头朝外面望到不尽头的浓稠黑暗看了一眼。
他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气味。
有点像是……鱼腥味。
有了帐篷对外面的隔绝,帐篷里面受黑暗的影响要小一点,至少点了一圈蜡烛之后能勉强看清楚帐篷内的情况。
虽然正是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候,但没有人睡觉,三个人挤在帐篷正中间唯一一张临时搭起来的桌子旁边,借着桌子上一根蜡烛的火苗小声商量事情。
几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点“彩”。
字面意义上的彩。
唐宁的外套被扯得破破烂烂,许芳庭的袖子上被泼了大片的颜料。陈郢更离谱,额头上用粉色的水彩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
看起来活像是经历了什么恶作剧。
陆见青憋了一会儿笑,咳了一声,小声问道:“你们这是……”
唐宁立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嗓子跟蚊子哼哼似的小声提醒:“小点声说话,否则会把外头的东西引过来。”
陆见青把声音压到最低:“外头的东西?”
唐宁满脸一言难尽,小声说起了他们这段时间的遭遇。
陆见青跟着林盛雪离开以后,唐宁在外面守了一会儿。最开始的半个小时,一切都风平浪静。后来,树林里开始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动静,甚至里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闪而过的,类似于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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