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孤魂野鬼不能跟黑白无常走,他们属于逃逸的鬼魂,倘若跟黑白无常走,那便是要下地狱受尽酷刑。
像他们这样的孤魂野鬼只能等着自己残留的执念消散,才能好好地转世投胎。
水鬼面瘫着脸摇了摇头:“不知道。”
慕白穿好灰色袍子又道:“你还能记起你有什么执念吗?”
水鬼哪里记得自己有什么执念,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面前人问,他还是想了好一会,才面瘫道:“记不起了。”
他只记得跟着面前人才行。
最近总是有人给面前人烧纸钱烧衣服,水鬼折着那些衣服总感觉是从前自己干过的事。
不仅干过,还干得很熟练。
他原本疑心自己死前是个卖话本的,如今看自己衣服叠得那么顺畅,又开始疑心自己死前是个卖衣服的。
不过疑心来疑心去,他倒还是坚信不疑像慕白死前的身份肯定跟他不一样。
听到水鬼说不记得,慕白叹了一口气:“我也不记得了。”
不过大多数的孤魂野鬼都是记不得自己残留的执念,若是有缘,误打误撞也就消除了残念转世投胎。
他们还不算最惨。
最惨的是那些无知无觉没有了意识还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既没有了意识,还要游荡在世间。
水鬼听着小鬼的话,他觉得现在自己是顾不得什么投胎什么转生。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初那个鸟人站在泳池边上,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长年累月替那群恶鬼捞钱干活,感知要比平常鬼敏锐很多。
那宅子里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最好还是让小鬼少靠近为妙。
水鬼想了好一会,便朝慕白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慕白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迟疑:“能行吗?”
水鬼认真地点了点头:“能行,我去踩过几次点了。”
小鬼犹豫了一会,看着水鬼认真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
几日后,
深夜。
卧室的时钟转动到十,纤长的时针与分钟缓缓合拢重叠,小鬼却依旧没出现。
卧室里的阎鹤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皱起眉头。
他看了一眼被夜风浮动翻卷的窗帘,在心底无声地念了一个数字。
三天。
小鬼已经连续三天都是踩着点来压床,并且压床的时间越来越晚。
阎鹤甚至连续两天都在睡前见不到小鬼,只能在清晨凭借卧室里阴气判断小鬼昨晚到底有没有来过。
今天亦是如此,十点过了好一会,小鬼才匆匆忙忙地从窗户溜了进来。
他一边爬上床一边庆幸地嘀咕道:“还好没来晚……”
阎鹤闭着眼睛,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凉靠近他。
不知道从哪玩回来的小鬼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地方窝着。
他如今对阎鹤是越来越放心。
从前还睁着眼专心致志地等着面前人睡觉,生怕不盯着面前人,面前人就不睡觉一样。
但如今只要爬上了床,慕白总会先舒服地打了一个盹,休息够了再爬起来进食阎鹤的精神气,最后在半夜心满意足地离开。
慕白脑袋窝在柔软的被子里,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竟睡得比自己压床的对象还快。
没过一会,大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他望着不知道从哪玩回来的小鬼在身旁酣然入睡,全然一副无知无觉自己来晚了的模样。
甚至身上还带着不知从哪里沾染来的气味,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难闻得很。
阎鹤稍稍拧了拧眉,眉宇间的阴影深了深,
第二日。
晚上十点多。
小鬼一如往常地熟练地翻从窗户飘了进来,却看到了窗边的悬挂了一串风铃。
他好奇飘了过去,看到穿着睡衣的阎鹤在睡前拨动了几下风铃。
风铃晃动碰撞起来,在微凉的夜色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遥遥传向了远方。
他的新目标从此以后好像得了趣,每晚睡前总会拨动几下风铃,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白大老远就能听到风铃遥遥传出的脆响。
每当这个时刻,小鬼才想起来按照时间,他要赶紧去别墅里的卧室找自己的新目标吸精神气。
但其余时候,阎鹤便再也没见过小鬼的面。
除了每日夜里睡前摇晃风铃,不久后能见到小鬼外,晚上其他时候他是见不到小鬼的。
阎鹤把别墅的储物间和阁楼都找了遍,也没发现小鬼的踪迹,
他在某天夜里发现了端倪。
那日夜里,阎鹤加班到了八点多才下班。
他想知道倘若是在公司,小鬼会不会主动地找来。
但结果是小鬼没再跟从前一样,会在他加班的时候跑到公司陪着他加班。
阎鹤神色冷淡地开着车进入小区,听到向来静谧的小区传来争吵声,似乎是隔壁别墅的人跟物业发生了争执。
这片小区基本是独栋别墅,隐私性很好,价格也十分高昂,居住在这片区域的人非富即贵。
隔壁别墅居住的是一个年轻人,打扮颇为时髦,嗓音压不住朝着面前物业的人愤怒道:“我说了白天肯定有人进了我的别墅!”
“你们监控安装不到位,别拿没有任何问题这套说辞来对付我!”
几个穿着西装的物业私人管家与保安围在别墅前不断地与年轻人沟通,各执说辞。
年轻人情绪激动地用手比划着什么,一时间场面闹哄得厉害。
阎鹤不甚感兴趣地转着反向盘,准备驶入另一道,在不经意一瞥眼,远远地看见了隔壁别墅的露天泳池里,一个脑袋好奇地探了出来。
那脑袋圆圆的,脑袋上还有撮翘起的头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阎鹤踩了刹车,黑色缓缓停在了路边,他眯了眯眼,抬头朝隔壁别墅望去。
在闹哄哄的一堆人里,小鬼在露天泳池里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着。
没过多久,小鬼身旁冒出一个面瘫的水鬼,同他一起看着下面闹哄哄的人群。
慕白泡在泳池里,他望着楼下的人,朝着水鬼犹豫道:“他好像发现了我们,我们还来会不会不太好?”
水鬼摇了摇头,他瘫着张脸认真道:“这别墅的主人拿鱼钩砸了我三次。”
“可以泡他池子几天。”
他作为水鬼,前几日好好地在野生水域待着睡觉,结果连续三次被鱼钩子搅得天翻地覆。
都是这别墅的主人拿鱼钩砸的他。
臭鱼篓子钓不到鱼就来砸鬼。
果然,住在这个地方的人果然都跟那鸟人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水鬼面瘫着脸冷道:“他总不能比那鸟人还怕鬼。”
别墅前的庄玄气得走来走去,他朝着面前几个人深吸一口气道:“我说了,我别墅这几天肯定有人进来过,特别是泳池那一块。”
“池面总是好像东西躲在里头。”
“你们也知道我是明星,有一部分私生粉很极端,说不定就是他们进过我别墅。”
他堂堂一个顶红流量,难道会有事没事找茬吗?
几个物业私人管家与保安互相对视了一眼,语气为难道:“庄先生,我们知道您名气很大,但监控我们也给您查看过很多次,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庄玄气得额角的青筋跳了几下,他忍不住道:“所以你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屋子里进鬼了?”
真正的小鬼趴在泳池边有些心虚地收回脑袋,咕噜咕噜潜入池底。
物业私人管家安抚调解了大半个小时,承诺加强安保与监控,才总算把庄玄给安抚调解好离开。
沟通完的庄玄精疲力尽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起来。
庄玄很是烦躁,以为又是那些物业管家,他带着点火气去开门道:“谁啊——没完没了是吧——”
声音在开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庄玄吃惊地望着面前提着红酒的男人。
男人五官是极其周正的英俊,气质矜贵,衬衫扣子严严实实扣到最顶上一颗,领口一片肌肤都不曾裸露,从骨子里散发一股从容不迫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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