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一到这里,就觉得很舒服,清澈温柔的月光凉丝丝地往骨头缝里钻,水一样在洗涤着灵魂的感觉,他拉着李昙很快跟着小刺猬来到了刺猬家族的地盘,捡到空位坐下。
左右都是大大小小的刺猬,他们俯身一拜,元溪就要被扎两下,龇牙咧嘴地揉揉手,不过又觉得有趣地也跟着刺猬一起拜了起来,将小天奶奶说过的话都忘到了一边。
这一拜,顿时感觉身上月光的重量重了三分,好像真的接收到了更多月光的照拂一般。
元溪偷偷往上看一眼,都要以为月亮也变成姐姐,往下洒月饼或糖果了。
旁边的李昙坐着没动,看看这边拜月的刺猬,看看那边匍匐的野猪,然后再看看身边的元溪,见元溪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他不明所以却似乎也被那笑传染了,跟着勾起了笑。
“呜——”元溪正玩得开心,就听到城里传来了很大的号角声。
远处,位置比高台还要高的城主府,大门轰然打开。
城主长长的仪仗队呼呼鱼贯而出,踩着高跷的面具鬼怪走在两边,提着花篮往街道上撒花瓣,元溪看到有些小妖精去接那花瓣,花瓣掉到地上就消失了,掉到小妖精手里就变成了一些糕点什么的,看得元溪也想去接一接。
伴随着一阵阵诡异的乐声,灏社君的三十二抬大轿,被大量穿着小官服的老鼠抬了出来。
“社君祭月。”
轿前的小妖精长声吆喝了一句,下面的道路两旁的妖精们顿时都停下脚步,低头恭迎社君的大驾。
“哇,我老丈人好威风啊。”元溪在拜月的刺猬堆里,拉着李昙说悄悄话。
李昙看了一眼那边被一个长长队伍抬着走的灏社君,隐约记得谁说过社君的女儿是会吃女婿的,皱了下眉,附耳过去也和元溪说悄悄话道,“他还不一定成你老丈人呢,说不定很快他就死翘翘了。”
元溪笑容一裂,赶紧看看旁边摁低李狗蛋的头:“……你再小声点,小心不要被他听到了,黄黄说老丈人特别记仇,还特别小心眼。”
李昙心道那我肯定比他更记仇、更小心眼。
社君的大驾一路行过,很快轿子从小妖精们手上脱离,被踩着高跷的面具鬼接过,托着社君的轿子,直接踏上了祭月的高台。
社君的仪仗队们也紧随而上。
高台上的妖精们赶忙让开了一条道路,列队相迎。
元溪一看,那些撒花瓣的也上来了,顿时抬高手挥了挥,抓住一片飘过来的花瓣,发现落到自己手里的花瓣似乎变成了一块桂花小糕点,再抓,分了一个给旁边的李狗蛋。
很快空中飘扬的花瓣就不给抓了,所有的花瓣凝聚到一起,向着广场中央最高处的祭台飘去,最后落到了一个个凭空出现的空盘子上,变成了大量的鲜花水果糕点贡品。
元溪看到轿子里成人高的大老鼠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得体的官服,头上还戴着一品大官的官帽,仿佛从六七百年前的朝代中画卷走出来,看着就是个讲究人,哦不,讲究鼠。
元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老丈人灏社君呢,甚至他都不敢确定眼前的大老鼠,是不是他老丈人。
穿着官服的大老鼠走下了轿子,走上高台,将一炷香插在了香炉中。
“祭月,拜!”
“再拜!”
“三拜!”
天空中的圆月好像猛地增加了亮度,高台上的妖精们似乎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灏社君带头上香祭拜,下面的妖精也都跟着一起拜。
在众妖拜月之中,元溪发现天空中的月亮似乎变大了,仿佛在靠近他们一样。
原本像个银盘高挂高空,现在暖黄了颜色,比之前大了两圈有余。
元溪看着天空中的大月亮,月亮上好像有桂树和捣药的兔子,猛一看,甚至觉得它们要从月亮上飘下来一般,再一看,好像月亮上要下来的又不是兔子或树了,好像变成了一位衣袂飘飘的神女。
在祭月到第三拜的时候,压胜城街道上的舞龙,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赫然发出一声声龙吟,而后盘旋升空,向着天空中的圆月飞去。
五条舞龙追着天空的月亮,环绕在月下悠然而舞,仿佛从绸布扎缝的假龙,变成了真龙。
街道上的很多灯笼,似乎在此时放飞了出去,和五条舞龙一起向着天空的月亮追逐而去。
“%¥#”大量的妖精们在广场向着天空伸手,口中高呼着元溪听不太懂的名词,仿佛是在呼唤月神的名字。
原本清澈的月光此时浓稠地好像变成实质,就仿佛无数银浆玉液汇集到这广场之中。
这时,元溪身边的小刺猬跳起来,叫上元溪道,“走,我们追月去。”
追月?
正和旁边的妖精学着向天空伸手的元溪精神一振,忙拉着李昙起身,“怎么追?”
小刺猬急急地道:“和那些灯笼一起到天上去追啊,月神娘娘说不定会看到我们呢!快,今天拜月的很多,很快就轮不到我们出头了。”
说着,小刺猬就踩着它的刺猬灯,和众多被放飞的灯笼一起往天空中飘去了,这时候压胜城的空禁似乎彻底解除了,无数的灯笼被放飞,朝着月下追月的舞龙而去。
元溪见状也跳上了鱼灯,呼地飞到了高空中,李昙很快跟了上去。
元溪和周围的小彩灯和各种动物灯一起追向前方的舞龙,夜风中不少灯笼碰撞,发出摇晃的火星和叮咚脆响,还有不少横冲直撞的小妖精们抢道,乌泱泱地聚集到天上。
元溪被野猪和山鸡撞了两下,鱼灯翻滚了五百四十度,看到李昙也被只山猫撞了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主动和旁边的灯笼撞起来。
李昙本来还想生气,听到元溪的笑声,忽然又没了脾气,好像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大量的灯笼聚到天空中,追着舞龙很快化为月下的云彩,各种形状地你推我挤,似乎都想要将自己揉到月光之中去,还有很多从别的方向及各种高度飘来的深得浅的干净的不干净的云彩,追着月亮在风下徘徊。
敢遮影到月光的云彩,都很快被一哄而上地挤散出去。
这时,祭月完毕的灏社君已经重新坐上了轿撵,在仪仗队的护持下,准备返程,应该是打算回他的城主府自己继续晒月亮,并不打算继续在外头与民同乐。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的格外突然。
元溪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的老丈人,只是很莫名其妙地突然朝着下方的压胜城看去,恰好在这时,正走在路上走着的灏社君的轿撵,蓦地被一道巨大的黑光笼罩。
黑光无声无息而来,仿佛死神的镰刀,不动不见,动则杀人。
“轰!!!”
半个轿子直接被炸飞了,坐在中间的灏社君,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蓄力已久的一记偷袭,给轰碎了脑袋。
下方所有的妖精都傻眼了,看着灏社君所乘坐的大轿只剩下一个底座,坐在上头的灏社君,似乎只留下了一具不会动的无头尸体,顿时所有的妖精全乱了套地尖叫起来。
“偷袭!”
“社君遇刺了!!”
啊这。
天空上的元溪,目瞪口呆地咬住了自己握成拳头的手,好半晌,他才想起来去看旁边刚咒过自己老丈人会早死的李昙。
“哦嚯,这是死了吗?”李昙正毫无同情心地发出一声无意义地感慨。
元溪:……
这是狗蛋的乌鸦嘴又升级了吗?
“嗖!”“嗖!”“嗖!”
突然,几道元溪有些眼熟的令旗噌噌噌地插到了城墙各个方位上。
随着这些令旗固定,漆黑的屏障出现在了整个压胜城头顶,犹如黑云压城,一时之间,整个压胜城似乎都被困住了,也将想要向天空追月的元溪等人都笼罩在屏障之下,禁锢了去向。
大量的黑色烟雾在被围困住的压胜城中团团而起,无数的阴兵小鬼比刚刚追月的大军还多,举着兵器就戾叫着跳了出来,同时,元溪还看到了一个非常巨大的恶鬼,从未见过的巨大。
“轰——”那恶鬼一出现,半个身体就遮挡了压胜城一角,仿佛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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