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心疼难受,都是7-006逗谢枕书的时候信口胡编的,此刻落回7-006的耳朵里, 反倒跟真的似的。他赧颜汗下, 狂揪被角, 道:“别说了!”
谢枕书扳回一局,没再继续。这房间他刚粗粗检查了一遍, 并没有放心。现在他摘下领带夹,取走了领带夹后面别着的小针,在床头储物柜那里坐下, 用食指指腹滑摸柜底, 开始在寻找什么。
指腹摸到一点凸起, 谢枕书把最底下的抽屉拿掉, 用小针拨下底部凸起,那是个小而薄的金属片,很像他在卧底身上找到的, 但是这个金属片黏着一条细如发丝的线,闪一点微弱的光
7-006装睡两秒,滚到床边, 问:“找东西?”
谢枕书道:“快找到了。”
他俩一坐一趴,对视片刻, 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这地方不对劲,隔墙有耳。
小镇位于大片种植地附近,本该是冬日休假的农场成员最热闹的住处, 可这里凋敝破败, 人烟稀少。他们适才在外边转了两圈,发现小镇不仅活人没几个, 连通往列车站的道路标牌也没有。然而更奇怪的是,前台上来发送安全手册,却把这层的所有房间门都敲了一遍。
7-006说:“套吗?在上面。”
谢枕书瞟他一眼,拉开了上层抽屉。
7-006失望地说:“没有呢,你等会儿可以去问问前台。”
谢枕书:“……”
他把上层抽屉也拿掉了,在内壁上找到细线的另一段。
7-006戏谑:“你可别霸王硬上弓。”
谢枕书指尖勾缠,把线从柜子里缓缓牵出,牵到一半,线就卡住了,7-006这句话是在提醒他别硬拉。他轻轻吐气,说:“我知道,我不会。”
7-006趁机调戏:“哪里不会?哪种不会?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谢枕书薄眼皮微跳,看他。
7-006讲这样的话,还一脸纯情。可他生的好看,对上谢枕书的目光,非但不害羞,还眨了回来。
——这家伙。
谢枕书说:“你来。”
7-006下巴略抬,点了下自己的手铐,示意谢枕书先给自己解了。
谢枕书垂眸,偏头牵线,道:“不来?那我自己摸了。”
7-006暗示无果,磨牙片刻,说:“我来!”
他起身落地,用小指卡着手铐,全程没发出半点声音,这与他白天叮叮哐哐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没挤谢枕书,而是站在了谢枕书身后,弯腰握住了谢枕书的手。
谢枕书觉察到7-006很热。
7-006垂头,说:“再这么摸要坏了。”
谢枕书好似修行静坐的和尚,脸不红眼不眨,只有指尖勾紧,像是被咬了耳朵似的。
7-006借了谢枕书的小针,想把细线从金属片上挑掉,却发现这线是黏在金属片里边的。他带着谢枕书的手指,把上段细线提了一下,听见柜子深处轻轻的“叮”了一声。
这是个窃听器,旧式的,南线联盟军方常用。金属片连着柜子内部的爆炸装置,贸然拉扯细线会爆炸,虽然不致命,但容易陷入被动,尤其是在当前这个诡异的氛围下。
7-006做口型:让让。
谢枕书个高腿长,坐下也占位置,可他指尖缠线,退也不好退。要怪就怪这房间太小了,一侧是墙壁,一侧是床,7-006想凑近看柜子内部的爆炸装置都不行。
7-006无声说:你想个办法。
谢枕书想了。他抬起肘部,示意7-006钻进来。
7-006:“……”
他:你抱我啊?
谢枕书道:“嗯。”
7-006:想挺美,你自己留这儿吧,我走了。
谢枕书道:“鱼死网破。”
7-006:……
确实,比起这个古怪小镇,他对谢枕书更重要,真要惹急了谢枕书,就是鱼死网破。恐怕他起身跑的速度,未必快得过谢枕书开枪的速度。
7-006比出拇指,诚心实意:有枪真你爸的跩。
他虽然嘴上一套接一套,但在实操上比谢枕书更笨拙,埋头钻谢枕书手臂的时候,挤得两个人都不稳当。
谢枕书手臂抬高,手不动。7-006从他臂下钻进来,几乎是贴在他怀里的。但这就算了,腿是最难打发的,7-006膝盖挪不开,局促在他腿间。人往后坐,就是坐他身上,人往前倾,就更奇怪了。
7-006也是进退两难,把夸奖说得咬牙切齿:“……你腿真长啊。”
这姿势如同谢枕书从后兜着他,把他衬得矮了几倍。
7-006手探进柜子里,在内壁摸到了细线衔接的爆炸装置。这东西不能剪细线,跟他在列车上设置的一样,得拆,要看功夫。好在他在南线联盟就靠这本事吃饭,先用刮掉了爆炸装置的表层黏膜,凭听力和经验,挑了内置的机件。
两个人皆松口气。
这时,屋内的座机响了,号码显示是前台。谢枕书松开指尖细线,摁下免提。
前台谄媚地说:“您好,需要深夜服务吗?我们有色情广播可供两位使用。”
7-006说:“哇哦。”
谢枕书强硬道:“不需要。”
前台说:“好好,我就是问问——”
电话忽然闯入一阵电流杂音,把前台的声音掩盖住了。几秒后,电话恢复正常。
7-006说:“哈喽?”
前台被陌生的声音取代,道:“你好。”
7-006和谢枕书对视,都没有接话。
电话自顾自地讲起来:“你好,交个朋友吧,我的名字是——”
通话又变成了杂音,像是许多人在用,导致信号很差。
7-006在谢枕书耳边小声说:“闹鬼啦。”
谢枕书听力了得,再隔五米也听得清7-006讲什么,现在挨得这么近,好像一尾软羽搔着耳廓,都探到他耳廓里了。他不得不后仰些身体,避免跟7-006亲密接触。
那一阵阵的杂音再度消失,通话陷入诡异的沉默,却一直没有挂断。又过了几分钟,那个陌生的声音再响起来,这次不再是自我介绍,而是一段朗诵。
“昨日,凌晨6点,三位,旅人,在郊,外遇袭……
”
对方竟然在给他们念那段新闻广播,只是他语速缓慢,断句奇特,像个被老师敲打的小孩子。
“死状,可怖!其中……分尸!”
他声音忽高忽低,把这种刻意咬重字眼的处理方式当作情感表达,好使自己听起来抑扬顿挫,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诡异。
7-006不害怕,说:“等等,这里不要省略,要有感情,你再来一遍。”
对方沉默许久,真的重新读了一遍:“死状可怖!其中,一具尸体——”
7-006说:“不不不,再有感情一点。”
对方道:“死——”
7-006说:“从‘昨日’开始吧,不要偷懒。”
对方突然生气,把听筒对着桌子一顿狂砸,道:“昨日!凌晨!6……”
他竟然边生气边照做!
7-006倒没耍人玩,他摸摸鼻尖,对谢枕书肯定地说:“这玩意不是人,他是——”
“……啃咬,痕迹……”对方边朗读,边拖着座机听筒朝楼上走。听筒的线没坚持几步,连带着座机一块掉在地上,被他拖得“哐当”响,挂断了。
房间内的座机发出“嘟”的忙音,走廊里却传来了那机械、重复的朗读声。
7-006说:“不是吧,它还上来了。”
他话音没落,门板骤然内陷,凸出个拳头大小的形状来。那门是劣质产品,像被迎面锤了一拳的人,门牙都蹦掉了,当场呻吟着倒地,立刻报废。
门口站着个佝偻的身影,拖着包袱,两臂奇粗,快比得上它的腰部设计了。它衣衫褴褛,脚上结的都是冰雪块,半身锈色,千疮百孔。那透风的铁皮胸口里养着几只瘦巴巴的双头畸形鼠,正绕着它的发声装置乱蹿。
“头颅下落不明……”
它把广播念完,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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