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朝起眉心跳了跳,戚无衣躬身从箱子里取出来些碳扔进了火盆里。火焰一下子燃得很旺,空气变得清新。
戚无衣先在棋盘中落了一子, 缓缓道:“我知您在此有一劫需度……”
胥朝起“嗯”了声,前太子有些神通, 知晓此事也不足为奇。
然而戚无衣又接着浅笑:“我还知您有一心结,自幼磨到大。”
胥朝起怔住,抬起双眸直视此人。
戚无衣不疾不徐,请着胥朝起与他一同下棋。
他用黑子,胥朝起用白子, 黑子先行, 看样子是他占了胥朝起的便宜。
胥朝起浅浅扫了一眼棋盘, 取出白子毫不犹豫地往棋盘上一放。
“嗯。”戚无衣执黑子落下,他紧盯着棋盘,时刻关注着棋局,得空了才开口。
只是他并未说胥朝起之时,而是讲起了自己的过往。
“我轮回百世,积了百世之德,虽是凡人没有修为,但天界却邀我成仙。
可成仙又有什么好?”
他抬起头看着胥朝起,眼眸如泉水般清澈。
胥朝起不知怎么着颤了颤,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情绪,戾气在心脏间盘绕。
戚无衣又往两个火盆中加了些炭,也不知怎么着他的面色愈发苍白,他继续道:“我能救济人间便是我之乐,飞升反倒被拘住。留在人间,我才能一直行善。”
他抿了口茶:“我第一百世时,因百世功德,我得知我将来会降生于帝王家。
那时我还在阴间,算着我还有多少年才能转世。
可就在那时,我看到人间大难,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当时我也实在无法再待下去,便强行早日投胎,用我百世功德换得人间太平。”
戚无衣望着棋盘,此时的棋局已经有些复杂了,他每次都要想许久才将棋子落下。
然而黑子刚一落在棋盘上,白子便不假思索,紧追其后。
白子落得妙啊,每一步都力挽狂澜,将优势追回。
胥朝起眼神亦是清澈,说他是凭着感觉下棋,他又能说出来个所以然。
戚无衣额头渗出了些汗,他冷得缩了缩身子,又加了炭,紧接着道。
“我降生了,从知事起,我的脑海中便隐约浮现了些记忆。
我知道我转了很多世,也知道我生来的使命就是救济天下。
我也没有做错,我与武将一同研习兵法,与皇爷爷商量着为民之时,我用我多出来的钱才去买粮食,救扶贫苦之人……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
后悔了。
我亏欠于他。”
“嗯?”胥朝起仰头,他的脑子无比灵活,即使不懂皇家恩怨,他也猜出了那人是谁。
“你兄长?”
“对。”戚无衣颔首,他抿茶面露苦涩:“他本就生于灾年,不受待见。而我却是为了人间弄得声势宏大,这对于幼时的他宛如刀子在他身上刮。”
他轻叹了声,眼神更是怅然:“何况……我也不该坐在这位置上。”
胥朝起通过这言语,几乎算出了大概,眼露好奇道:“为何?”
他苦笑道:“提前降生,功德化解,我这一生注定短命,不过是来人间走一遭罢了。
我虽无病无灾,但我十岁时便知了天命,我知我再过十几年便会被鬼差从这世上带走。
或许我知我早死,我便只对他好,不告诉他实情。他怨我也罢,总比得到又失去好。
只是啊,我与他积怨二十多年,最后几年里,我又忍不住想与他缓和些。
直到……”
他怔了怔,半晌回过神来,低头盯着棋盘道:“我走的那一夜,本想与他交代些事。
他来也好,不来也罢。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恰好赶在我将死之时到了我殿中。
那夜有刺客行刺,刺客并非是我的对手,被我制止。
旁边突然涌现金光是地府来人了,要带我走。
可那时他却来了我殿里,目睹我殿中大火。怕是他今后数十年,都以为我之死与他有关。”
他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静坐着,过去之事便已说完。
火盆“噼啪”地响,也不知为何这炭烧得无比快,书房里暖洋洋的,让人身子舒畅。
他们下了整整一夜的棋,直到第二日清晨,这棋局也快结束了。
戚无衣依旧缓慢地落子,他道:“你的心结是你师兄,你也觉得你欠他。”
胥朝起眼眸凝实,他嘴唇动了动,并没有问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过往,但他的背已经直了起来,这是他警惕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戚无衣也没有指望胥朝起回应他,他自顾自道:“你虽然是天纵奇才,占尽了天运,但你并不喜欢这一切,你从小就感到不公。”
胥朝起喉结滚了滚,抿了口茶,随意扔了枚棋子凝视着此人。
他手中聚集着灵力,腰背绷直。
戚无衣接着道:“你确实是门派少宗,但你一直不愿意承认你是少宗,在你心目中你师兄更配得上这个身份。”
胥朝起“嗯”了声,连喝了两杯茶。
幼时,他两岁,刚入门派为一代弟子。
矮小的小曜粉雕玉琢,眼睛明亮又好看,门派上下无不喜欢他。
当时虽未立少宗,但门中有一师兄名为温朝夕,自幼天赋出众,乃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真奇才。
温朝夕刚入门派时,亦是三岁,凡看过剑招过目不忘,甚至三日就能领悟出剑意。
掌门长老皆是大惊,私下商议好等门派成立十年之时,便将少宗之位传给他。
当时门派弟子或是后来者,皆将温朝夕当少宗看,事事听命于他。
或许是身上重任,温朝夕也自幼沉稳,严谨守礼。
为了振兴门派,温朝夕每日练剑六个时辰,剩下的时间用来修行功法,跟着掌门处理宗门之事。
一晃四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玩乐过,也没有要好的同门。
无论何事,他的眼神始终镇定,性格也愈发沉稳。
直到有一日,门派新收
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娃娃机灵又活泼。
因他是最小的弟子,旁人常叫他小幺。
后来掌门为他取名胥朝起,为旭日东升之意,小幺也顺势改成了小曜。
师兄师姐都喜欢小曜,整日逗他,还有人送他符纸玩。
小曜懵懂地拿着符纸,然后用笔照着上面的纹路重画一张。
光芒一闪,符成。
守在他身旁的师兄师姐发现了,眼睛都快掉下来了,连忙去告诉掌门。
掌门知道后愣了愣,大喜过望,同众长老将小曜接到身旁闭关。
半年时间足够掌门长老知道小曜的天赋有多骇人,甚至是温朝夕也不能敌。
他们思量了许久,犹豫再三轻叹。
宗门成立十年之时,他们心虚地避开了温朝夕的目光,将少宗之位交给了小曜。
宗门上下大震,小曜亦是吓了一跳。
温朝夕敛下双眸,一声未吭。
为了安抚温朝夕,掌门给了还是弟子的温朝夕一个掌刑长老的身份。今后无论是谁犯错,温朝夕都可以亲自施刑。
同时掌门等人还承诺,温朝夕虽非少宗,但依旧握少宗之权。待今后少宗成了掌门,温朝夕可对其劝罚。
倘若……掌门不慎失踪,温朝夕便是代掌门。
温朝夕低头望了地面良久,挥袖离去。
掌门等人顿了顿,低头轻叹,一脸羞愧。
宗门弟子虽是喜爱小曜,但此事一出,无人再敢和小曜说话。
一时间三岁孩童被整个门派孤立,他茫然地自己穿衣叠被,自己去吃饭,也再无人愿意给他糖吃了。
后来一天,温朝夕为小曜剥了虾,还将对方放在腿上揉了肚子,这一场孤立才停下。
小曜睁着凤眼总是在偷偷打量温朝夕,他知道对方有多勤奋,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可以拥有这一切。
他越想越难过,总是埋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
一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抽泣,用被子擦眼泪,结果这被子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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