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过一个道侣,还是二弟子向宗门所求,居然就让他们如此失态,实在是古怪。
但没等在座之人心里转起更多念头,那孱弱的昔日骄子咳够了,居然转而丢下另一张雷暴符。
登时炸得全场寂静,唯阮呈星像是懵了,低喃着重复了一遍,神情痴痴。
片刻后,还是掌门见多识广,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问道:“宋师侄的意思是,已然有了道侣?”
宋沅双手交握,在掌门温蔼的问询声中才找回一点儿归属感,点点头道:“是,弟子已然遇见了可以与之共度一生之人。”
他方才还咳得满脸湿红十分狼狈,可是说到这个共度一生之人时,唇间是有笑的,眼波都蕴得温柔。
一旁的七长老问道:“还是位男子?”
“是,”宋沅低声答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知道宗门清规森严,尽可能将此事说得更好接受些。
“当初弟子受了重伤,幸亏得他搭救,受他悉心照料,才存下性命。”
二长老直起了身,他是刚正的脾气,语气也不软和:“既如此,为何不禀明师门,好叫我们接你回来。”
宋沅捏了捏指根,抬起那双天生带着些委屈的下垂眼望了他一眼,直把二长老那张刚毅凛然的脸瞧得不自然,才垂下脸接着说道:“当初修为尽失再难转圜,如此落魄,已是心如死灰,实在没有颜面回师门,想着偏安一隅,了此残生也罢,平白叫师门担心,是师侄之过。”
真是叫人唏嘘,四下的内门弟子不受管束,现在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若是我亦如此,修为尽失,我哪里还有脸面回来见师尊呢。”
“犯傻,梵净山的敏通也是失了修为,那些秃驴都能捡出一个藏经阁的位置给他度日,难不成我们凝清便养不起一个宋师兄了?”
“欸,你新入内门不知道,这位宋师兄曾经可是实实在在的天骄,那年大比仅以一招之差输过梵净山的佛子渡一,位居第二,莫要等闲视之,七年前的仙门大比可谓是神仙之争。”
“渡一?是那位拈花...”
“还有天心派徐光屹...”
......
“静!”大长老面貌平凡,语气也平平,但他修为深厚,一个字便震得满堂寂静。
七长老平素自持,但此时她也不免流露出些怜惜:“如此你与救命恩人相恋,虽无师尊父母见证,倒也合情合理,算不上私相授受,到时合个庚帖,算作宗门招婿也好,只是你说他走丢了,此事可有告知他师门或家人?”
宋沅从前与这位七师叔所在的蘅芜峰虽有来往,却与她本人无甚交流,想不到她居然如此能容,迅速接受了旁人都震惊失色的事情,想了想,宋沅道:“多谢七师叔,他独居,没有家人,也不曾拜过师门。”
“那他是散修?散修倒也好,不过总归不稳定,等寻了回来,便叫他拜入我宗,与你安生度日。”
宋沅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为难了,他斟酌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坦白道:“不,也不是散修。”
“我丈夫,名字叫雪雪,是不周山上的猎户。”
毕竟雪雪没有修为,虽说身体之强悍足以比肩顶尖体修,可事实是他连丹田都没有,如若按散修的标准去找,恐怕找到地老天荒都找不回来。
名叫薛雪的猎户。
那音调上的差别,约莫是许久不曾说官话导致的。
这一刻,饶是见多识广的掌门,有容乃大的七长老都齐齐沉默了。
掌门下首的九长老,宋沅的师尊玉恒君则像是再也听不下去,倏地站起来,面上匀着一团冷怒,拂袖大步向门外走去。
经过宋沅身边,他甚至也没有降下哪怕一眼,仅仅是撂下一句冰冷的“荒唐”。
他身后的谢点衣目光倒是复杂,不过与宋沅一对,反而急急转开了。
宋沅目送他们离去,即便听见那样的话,他神色也淡淡,只是含着病容,他又天生一副温柔委屈的面孔,使人不禁猜想他心中如何伤心难过,只是面上装作平淡。
“宋师侄,你莫要伤心,小九...你师尊他不过是一时没有想通,这...”
按理来说,私相授受到底让人不齿,但宋沅的情况特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自己愿意,情理上是挑不出错的,更何况他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全因一颗对师尊的孝心,不过是自觉修为尽失,便与一山上名叫薛雪的猎户成婚,倒也...不算什么罢?
只是玉恒君眼里揉不得沙子,倒可怜这一片赤子之心的弟子。
在座方才思虑出个头绪,宽和些的八长老正要开口劝解,却见着原先端坐在椅上如同受审的宋沅身形几颤,蓦地连着椅子,一同翻倒在了地上。,
“宋师兄!”
那厚重宽大的大氅堆在地上,叠起层层皱,众人围着,小心揭开一看,是一张紧闭着双眼的,烧红的濡湿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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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
门主,凝清剑派寻人,名叫薛雪的!
雪雪:在做正事(潜心研读《御妻术》、《男诫》,《让道侣对我欲罢不能的一百个理由》
雪雪:关我什么事,我,宋雪雪
过一会,
雪雪:无意义的蛇蛇嘶嘶!!!
雪雪:怒骂没有用的门人
雪雪:再找不到我老婆全体抄两万遍《男诫》
第8章
一阵喧闹之后,刚回来的宋沅师兄被医剑双修的四长老诊出热毒,马不停蹄送到了唯一经年备着寒玉床的玉恒峰,安置在他原先住的凌云塔里了。
出了这一遭,众人又是唏嘘又是叹惋。
只以为他修为尽失,却不想如今还身染热毒。
实在可怜。
好在因了玉恒君和谢师侄,玉恒峰最不缺寒玉床。
“虽说宋师侄修玉恒君的生衣剑不算出彩,但他那剑道倒与我有几分投缘,若我早些将他要来姑射峰,或许如今......”
出言的是六长老,但她身旁的八长老眉眼一耷道:“你当我没要过?小九那脾气,看着浑不在意,其实霸道着呢。”
六长老与掌门或是某几位长老并不同,她并非出身凝清剑宗,进宗门时成名已久,只是凝清崇武,长老之位按实力排行才做了六长老,因此与常年闭关的玉恒君也算不上很熟,闻言便不再出声。
但做散修时她消息很灵通,因此依稀记得,玉恒君是前任掌门独子,可谓是玉叶金柯如珠似宝,只可惜生来有疾,更因此被前任掌门夫妇寻珍蕴奇地捧大,飞升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将尚且年幼的玉恒君托与现任掌门。
说来有些奇怪,以这对神仙眷侣溺爱幼子的程度,怎就那般匆匆飞升了。
许是实在带不走了罢,六长老摇摇头,毕竟是生来有疾。
想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修士寿命绵长,却也不能占尽福分。
*
是夜。
玉恒峰同其他峰头无甚不同,凝清剑宗不设守卫,仅有些敏锐的外门弟子守候山脚,以防不测做出预警,毕竟凝清宗主剑,宗门上下多是以勤勉禁欲出名的剑修,修士无须休息,剑修更没有好眠。
可是此刻凌云塔,在诸位师兄弟挥汗如雨的夜晚,却有人蜷在薄薄的软被里,睡得衣襟微敞,乌发散乱。
有人一身湿透,衣尾淋漓,缓缓打开了他的门扉。
临时搬就的寒玉床,出于八长老细致考虑,悬挂上一顶雪白软帐防风,仅仅两叠的软帐遮不住什么,反而欲说还休地吃下明月光,叫怀抱里的人展出的脸庞颈项,一截小腿都被照得分明,凡比逊三分,不如直言道。
好一个月中聚雪,冰怀香荔。
他呼吸急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前去,靴子踩不出声,走一步留一步湿痕,拨开一层纱一层帐,心绪霎时空荡,情致却飞扬。
一滴水自他额发滴落,正落在他目中姣好面容上,自鼻梁滑下。
他瞠大眼睛,如同做了天大的恶事一般连连后退两步,紧接着又四处摸索,总算摸出一块干爽的帕子,小心地将那条水痕擦净,冻得苍白的嘴唇翕动,呵出接连的小心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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