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姜简自己也没有办法回答。
他皱起眉头看着他,感到很荒谬:“所以你就带了那么多人过来,就为了想创造一个重新开始的世界?”
姜繁抬眸看了一眼姜简,不禁被他眸中的怜悯刺痛。
他勃然大怒,起身抬脚踢开面前的矮脚桌,赤脚走向姜简,双眸猩红。
他像照镜子一样面对着姜简,看见姜简清澈眼眸中的他自己,心中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将他吞噬,他是下水道的蝼蚁,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白鼠,那又怎样?
他不需要他这样可怜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为了那些人。”姜繁笑得放肆,眉眼眯得狭长,“他们能拿我当实验品,我为什么不能拿别人来做实验?”
“你究竟想做什么?”姜简严肃地问,“让钟洵当宿主,和你想做的事情有关吗?”
“唐尹果然早就不能留了,没想到你连这些都知道了。”姜繁咋舌,自言自语道,他无视了姜简的提问,拍了一下脑袋,“对了,第一名的奖励。”
空气静了一秒,姜简本能把手伸向背包中。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破空的声音,一条藤蔓从身后飞速朝他劈过来,背包里兑换的物品悉数掉落在地上。
缠绕的藤蔓收紧,卷着他冲出玻璃,从云端飞速俯冲而下。
风在耳畔呼啸,心空空的,仿佛进行着野生蹦极这样的极限运动,他悬垂在空中,放眼望去是无数条藤蔓和它们勒住的嘉宾。
下落时他从腕带的对讲中听见钟洵急切地声音,他余光瞥见夜空中的直播投影,顿时了然。
“我没事。”他轻声安抚着钟洵。
钟洵没有再说什么,但他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隐隐压制住的怒意冲破了时间和空间,径直传入姜简的耳畔。
这很危险,姜简心里一紧。
虽然今天意识之树几乎没有从钟洵身上攫取能量,但他和树的融合并未切断,钟洵的情绪波动很有可能会对这个世界的稳定影响。
“轰——”
远方的地面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担心,陡然塌陷。
紧接着,银灰色大楼的外墙也开始崩毁。
尘土漫天,瓦砾四散。
失去了玻璃罩禁锢的树在这一瞬间放肆生长,冲破墙壁,冲向天际。
他听见那边钟洵倒吸了一口气。
一条藤蔓载着姜繁向他的方向延伸过来,天边投影丝毫不受影响,每一个人都能看到这对模样相似的兄弟对视着,姜繁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入他们的耳朵。
“第一名的奖励,便是这个世界主人的身份,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任你支配。”
嘉宾们不清楚什么是树,什么是宿主,光是姜繁这句话就足以让他们捶胸顿足。他们仰头看着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姜简,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刚才要把票都投给他。
万一,万一他拿到身份后把他们都放了呢?
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一些希望刚刚萌生,就被姜繁的下一句话扼杀在萌芽中。
“但要想获取这个身份,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姜繁手指一勾,缠在姜简身上的藤蔓便松开,他抓着他的胳膊降落在方才的平台上。
远方,未能抵达的嘉宾脚下也不知不觉生出了藤蔓,将他们勒住。温思黛挣扎着,余光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宋知返和秦瀚。
算了,有人陪葬也挺好。
所有的藤蔓带着嘉宾缩了回来,每一张悬空的面孔都对向他们俩。
钟洵的那根藤蔓在左侧,其他嘉宾的藤蔓在右侧。
“要么牺牲钟洵的性命换这个身份,要么牺牲其他所有人的性命。”姜繁笑得灿烂,“前者是比较划算啦,但我记得他好像,和你关系不一般吧。”
嘉宾们都望着姜简,眼神中有惊恐,有不甘,有怨恨,也有绝望。大胆的人高声祈求着,瑟缩的人小声诅咒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几百人怎么能和钟洵一个人比?”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要道德绑架他!”
“钟洵明显也有问题啊,他要不是和节目组一伙的,当初那期节目所有人都死了,怎么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
“我刚刚没有投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好吗姜简。”
“我、我在来这里之前是航空航天的工程师,我还要活着出去呢!”
“我也是!我们集团那么多子公司,创造了多少GDP!”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竭力想要向他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他们所有人加载一起的价值远比钟洵一个人要高。
陈夕清暴躁极了,破口大骂,几乎和所有嘉宾同时对线。
卜蒙蒙头疼地望着天空,心道,给钟洵摇的第一卦还真准,她从没见过这样血光之灾的大凶应验。
“我不选。”姜简定定地看着姜繁。
姜繁耸肩:“不选没事啊,不选也不会再有下一位了,大家一起去死吧。”
话音一落,嘉宾们都狂暴地尖叫起来。
而钟洵始终沉默着,悄无声息。
姜繁玩味地看着他,像是打定主意要逼他在钟洵和其他人之间做选择。
“你知道那天你昏过去之后,周梓对我说过什么吗?她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请求我,像你爱我们一样,爱你。”
姜繁阴沉的脸上荡开一抹讽刺的笑容。
“真可笑,你可以不计前嫌、不知真相地爱所有人,可我呢?她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所以我把她身那把刀拔下来又插了一遍。”
姜简眼底翻涌起波澜,他紧紧攥着拳,指尖深深扎进肉里。
“爱?能有多爱呢?”姜繁抬手拍了拍姜简的肩,“你是爱钟洵爱到要自私,让无辜的人给他陪葬?还是爱世人爱到牺牲自己的爱人?”
两条藤蔓从姜简脚下生出,一左一右,藤蔓尾端各盛开着一朵银白色的花。
“摘下左边那朵花,钟洵便能活;摘下右边那朵花,其他所有人都能活。让我看看你是真的悲天悯人,爱世间万物,还是纯粹虚伪的高尚吧。”
银白色的花在夜里盛放,它不受影响地在晚风中摇曳,察觉不到嘈杂空气中的紧绷和焦灼。
“姜简。”对讲中,钟洵轻轻唤了他一声,“你不需要为难,我说过的,当我对你或者对别人构成威胁时,你要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姜简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
——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试图伤害你或者伤害别人的时候,请你不要有任何犹豫地拉住我,阻止我,控制我,如果有必要,请杀了我。
自从知道钟洵是树的宿主之后,他一直以为,这句话是钟洵在提醒他,如果他情绪不稳定到会影响世界的稳定时,要帮忙控制住他。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场合?
“钟洵。我突然发现,除了在青峦村,我几乎没有对你说过。”他抬起腕带,调整着对讲的音量,“我爱你。”
对面呼吸一滞。
“我爱你的一切,也爱你让我重新拥有感情,爱你教会我怎样爱人。你消失前一直埋怨我,说我过于冷静,过于理性,可你没有告诉我,当拥有感情、当感性降临、当我会爱人时,是会痛的。
“爱也会让人不快乐,但我希望你快乐。”
钟洵声音一冷:“你如果为了选我而放弃那些人,那我才不会快乐。”
姜简抬起手,轻轻抚摸过左边那朵泛着银光的花,花骨朵颤了颤。
它是钟洵生命的象征,可是他不让他摘。
“我知道。”姜简轻声说,“很抱歉我要放弃你教会我的爱,重新变回冷漠又无情的我了。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很狼狈,但也只能这样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简果断地摘下了右边的花。
勾缠着嘉宾们的藤蔓瞬间卸力,缩回时将他们在近地面甩下,众人在地上吃痛地打着滚,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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