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媛只得悻悻地开口道:“小真,刚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你在学校上课上了一半突然旷课,你是怎么了?”
小真回答:“我肚子痛,忍不住就跑去厕所了。”
一听这话安媛立刻就惊到了,紧张地问儿子身体如何,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小真只得安慰她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满腹疑心的安媛坚持认定小真在外面吃了什么地摊零食才会导致拉肚子。于是她涛涛不觉地宣讲了将近40分钟的无良商家与地沟油有害论。直到小真再三保证自己没事,看着儿子面色红润,她才勉强放心。
离开前安媛想着再去摸一下鸡。还没等她靠近,鸡就惊恐地扑腾翅膀飞出了窗外。
我觉得这两个宠物对我一家之主的地位肯定有什么误解。
手机提示声滴滴作响。安媛想起来今晚和闺蜜有个饭局,她匆匆打扮了一下,出门坐上了车。
张司机告诉她,车座下有一个工具盒,不知道是谁丢下的。
“那是老刘的。”安媛说。老刘以前给他们家当司机时经常会顺手帮忙修个东西,这是他的工具箱。昨天安媛整理出来,正想找个机会给罗清溪送去。
于是她吩咐小张先绕道开到罗清溪家,先把老刘的遗物送过去。
安媛靠着车窗,看着疾驰而过的沿街风景。小张开车与老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安媛很吃司机。她小时候体弱,一坐车就晕车,只有坐家里苏司机的车她才不晕。家里几个司机也的确是苏司机的技术最好。苏司机自退伍后就给她的爷爷开车,是爷爷最贴心的人。爷爷心疼她,也只让苏司机开车带她。晕车的毛病直到安媛成年后才好,她已养成了从细微之处体味司机的行车。
给她开车的司机,一定要稳。
老刘开车稳当,转弯都不徐不疾,坐他的车有种舒服的被熨帖感。如今换了人,安媛其实一直都没习惯。小张开车也不是不好,只是缺了那种安逸的熨帖感。她很怀念老刘,如果不是老刘执意要离职,安媛是一万个不愿意让老刘走的。
他是个忠厚而沉默寡言的男人,脾气也好。司机开车就没有好性子,一张嘴皮恨不得把阻碍他开车的路人统统喷飞。但是老刘哪怕是探出车窗催人快走也是和和气气的。也许这就是罗清溪选择他的原因吧。
第一次见到老刘的老婆时,安媛震惊不已。按照她的脑补,老刘的老婆应该是那种典型的农村妇女。当罗清溪出现在老刘身边时,安媛的脑海里晃过了无数类似“美女与野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种字眼。
罗清溪的美丽是从内到外的美。她的头发乌黑润泽,肌肤洁白如象牙,恰到好处的俊俏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微垂眼角,浑然有一种冰清玉洁的端丽秀美。在安媛眼里,几乎是有种雪山般的圣洁感。
老刘说这是他的老婆,安媛油然而生了一种奇妙的挫败感,亦或是对美丽之物的痛惜。这也太奇怪了,她想。
也许真是个人的选择不同。安媛想起了自己,当年她的父亲恶狠狠地吼道:“你要是跟他在一起,这辈子都别想进这个家门!”
她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的小拖箱离开了家,不顾一切地来到了颜岸的身边。这个决定,她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罗清溪当年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选择了老刘呢?一个看起来土气,闷讷,老相的汉子,文化程度只有高中,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与清丽脱俗的罗清溪完全不相称。
安媛觉得自己大概是永远都理解不了罗清溪。她对罗清溪抱有好感,但罗清溪就与她的气质一般,静静地与人保持着距离。她很温柔很客气,可你完全无法真正接近她。
“小张,停一下车。”
安媛推开车门,飞快走进一家商业中心,商场里有一家颇有名的冰淇淋泡芙店。她记得刘星泉很喜欢吃这种甜食。她各种口味都挑了两个,让店家包好。她希望能看见那个孩子眉眼弯弯开心的样子。小时候的刘星泉还会对她撒娇,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疏离呢?
罗清溪的家在旧城区。虽靠近闹市,但多是旧公房。矮旧的房子层层交错,勾画出幽深黑暗的小巷。这里的房子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各种设施都老化严重,胜在房租便宜。
小张将车停靠在路口,问要不要由他把东西送去。安媛摇摇头,拎起工具盒和泡芙袋向弯曲的小巷走去。
小巷里几乎看不见阳光,污水在明沟里咕咕地泛着泡。安媛按照记忆数着门牌号,拐进一条走道,刚走进门道,就看到一群人堵在楼梯上,还不断传来女人的叫骂声。
安媛踮脚探头,发现女人的叫骂声是从二楼的罗清溪家门口传来的。堵在楼梯里的群众们正一边围观一边啧啧有声地谈论。
她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
一个邻居回答:“还能有什么事。这家的极品婆婆又来撒泼了。哎,他媳妇真可怜,老刘抛下她才走没多久,结果她婆婆不想着体恤孤儿寡母,反而跑来闹事。”
“这是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啊。”邻居呲笑道。
二楼一个老太太正在哭天喊地。“我的儿啊!!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以后该怎么办啊~~~~”安媛认出这个老太太是出现在老刘葬礼上的刘老太。
刘老太哭得嘶声力竭:“我的儿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妈……”罗清溪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
“谁是你的妈!!我没有你这种不要脸没良心的恶媳妇!!”老太太尖叫道:“你吞了我儿的血汗钱!!”
“妈我没有……”
“还说没有!那三十万在哪里?我儿子是给大老板开车的,他最少也有三十万的存款!都是我儿子的辛苦血汗钱!!你给我拿出来!!”
“妈,瑞国他帮您在老家建了房,二叔生病住院也是他出的钱,三弟结婚也是瑞国给的钱。这么多年来他就没有多少存款。”
“你吞了他的钱!!”刘母嘶声力竭地对围观的群众哭叫,“我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眼看我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啊!!!他尸骨未寒啊,这女人就这么坑我们的钱!!”
“你们知道吗?我的儿子是给大老板开车的,福利待遇好,收入也不错。要不是这个女人唆使我儿子辞职,我儿子怎么会出事!!”
“妈……”
“是你害死了他!!”
“妈我没有……”
“要不是你给他吹枕边风,他怎么会得了失心疯砸了工作??现在人没了,你还吞他的钱!!我的儿子的血汗钱啊!!!”
“妈……瑞国他平时就一直在补贴你们,您最清楚,他真的没存下多少钱。”
刘母尖叫:“撒谎!!你撒谎!!”
“妈,瑞国的抚恤金我已经给了你,剩下的一半是我和星泉应得的份额。我们所有的储蓄办完丧事后真的不剩下多少了。”
“你狡辩!!你撒谎!”刘老太凶狠地扑上去撕扯罗清溪的衣服,“我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你这个扫把星,还想吞我的钱!!”
罗清溪不停地后退,想要从老太太疯狂的胳膊下挣脱出来。
“别打人啊!”围观的邻居们开始吵闹。一个邻居拦住刘老太,好声好气地说:“老太太啊,您别激动。都是一家人,不能好好说话吗?”
“儿子是我一手养大的!他的媳妇这么没良心,不孝!贱货!当初要不是我儿子瞎眼要了她,她哪有好命活到今天!我现在就要教训她!”
“老太太啊,你也讲点道理吧。”邻居说,“小罗说抚恤金已经给你了,而且老刘平常也没少补贴你。现在小罗一个人带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你也要为你的孙子考虑考虑。”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邻居,吼道:“你懂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替这个女人说话啊?这是我儿子的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觉得她孤儿寡母又年轻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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