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摘下了他的小犄角(309)

　　但是——

　　小魔王的笔尖一顿，写下的笔画弧度都变得圆润温柔起来。

　　但是，守护天使也会等他上下课，就算在生气冷战，也基本上跟他保持五米距离，不远不近地缀着。

　　【……这种无声的陪伴令我觉得非常温暖。】

　　【可恶魔怎么会有守护天使呢？】

　　写完最后一个词，小魔王怔怔望着那些自己很久，黯然垂下墨蓝竖瞳。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白鸟座钟，里面的小鸟“滴滴答答”走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然后发出鸣叫。这个座钟是老师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小魔王非常喜欢，尤其是，现在他可以借看座钟的机会，看一眼在旁边卷地毯的天使。

　　只顾着自己玩，都顾不上守护他，哼。

　　卷地毯的天使硬生生打了个喷嚏，歪着头露出怀疑的神色。小魔王连忙合上本子，一本正经地又看了一眼座钟的时间，起身离开书房。

　　今天是请父亲检查功课的日子。

　　小魔王准时站在魔王办公厅前，正要抬手敲门，忽然听到门内有什么呼啸而来的声响，接着是瓷器在门上碎裂的声音。他眼前忽然蒙上一层羽翼的纯白色，原来是天使第一时间用翅膀遮蔽他一下，确认门内没有再传来什么响动，天使的羽翼才缓缓收拢起来。

　　小魔王看到天使慢慢眯起了夕阳色眼瞳，似乎很是不满。接着，衣着端正的主管打开门走了出来。

　　“塞罗斯殿下。”主管一脸为难，显然，里面正在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下月庆典的事情，魔王后进去了一会儿了，恐怕整个下午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小魔王就全都明白了。在主管担忧的注视下，他将手放在门上，就仿佛能听到里面单方面的争吵声。

　　父亲与母亲不和睦，他向来是知道的，这不是他可以干涉的事情，却不代表……

　　他不会为这件事痛苦。

　　小魔王抿了抿唇，转身。

　　“那么，我之后再来，有劳您向父亲转达。”

　　主管深深躬身，送小魔王离开。小魔王深吸一口气，转身之后就加快步伐向前，与身边的天使擦肩而过，他走得很急，像是拼命要把所有一切都抛在身后。

　　他也……该从这虚妄的幻想中抽离了。

　　只不过是太孤独，于是幻想自己有个朋友。

　　他连应有的温情都不曾得到，还谈什么守护天使？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是为了他而降落的，他的一生，就该如被冰霜封冻的齿轮一样，永远固定在冰原王座之上。

　　就该这样的。

　　小魔王刹车不及，险些穿过天使洁白却虚幻的羽翼。如果想，小魔王完全可以直接从虚幻的守护天使身体中穿行而过，只是他总觉得那样很不礼貌，从来没有做过而已，现在他也不想那么做。可是他往右，天使也往右，他向左，天使也向左，始终拦在他身前，并傲慢地抬起下巴。

　　“塞罗斯·阿斯蒙蒂斯。”

　　天使一字一顿，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是继谈崩了的第一次之后，他们的首次谈话，小魔王感到自己的心跳稍稍有些加速，他仰头望着美丽的天使，只见天使淡色的唇轻轻张合。

　　“你才是傻子！”

　　小魔王：“……”

　　这是他时隔多日，与天使的再次对话。

　　他的守护天使，何等记仇！又是何等漫长的反射弧啊！

　　***

　　不过，这样被骂了，气鼓鼓的情绪反而压过了沮丧和失落。

　　小魔王气鼓鼓地自己跟自己下棋，这是他通常的娱乐，他想用这个举动向天使表明，没有守护天使他依旧过得超快乐！

　　没想到，瞥了几眼棋盘之后，天使忽然坐在他对面，拿起一枚棋子，带着点不怀好意地笑道。

　　“我来陪你下吧。”

　　“下哭你。”

　　小魔王：“……”

　　那必不可能！现在除了父亲和老师，就连那些重臣在他手下都一败涂地，守护天使而已，不就是……

　　不就是……

　　是……

　　是他太菜了！

　　三盘之后，小魔王看着棋盘发呆，怀疑魔生。

　　让年幼的塞罗斯连输三盘，安斯艾尔觉得自己可太坏了，这么欺负年幼的恋人。赢了几盘之后，他觉得还是见好就收，万一真给人气哭了呢？现在应该没哭吧？

　　垂着脑袋的小魔王看起来十足可怜，不料他忽然抬头，一点都不生气。安斯艾尔分明看到，那双墨蓝的竖瞳中隐约有泪光在晃荡，神情却是高兴的，像是憋闷了好久，终于能跟人尽情玩耍。

　　“我太久没有跟人这么下棋了……”

　　他喃喃说道，攥紧了手中的那枚棋子。

　　“你的棋路有些莽撞，却让我很难招架。而且，有几步我不太理解……”

　　“能请你解释给我听吗？”

　　堂堂正正，坦荡异常，幼年时期的塞罗斯，比成年少了些内敛，也许是面对他人不可见的守护天使的缘故，更是率直可爱。

　　安斯艾尔先是一怔，接着眼神柔和。

　　“好啊。”

　　“但我要甜点心。”

　　……就算这段记忆最终会被遗忘。

　　茶香与甜点心的香气浮满房间，天使与未来的魔王对弈，未来魔王皱眉沉思，不时移动棋子，天使则托腮，视线时而在棋盘上，时而在小魔王身上。

　　安斯艾尔想。

　　如果用棋盘演练当魔王的种种事件以及解决方式，那么多多少少，也会在日后残留下些许模糊的印象吧？

　　他回忆起塞罗斯的处事方式，并未带入过多个人风格，开始在棋局中稳扎稳打。小魔王很聪颖，立刻就发现他换了风格，变得更加接近……自己？

　　好像在与更成熟的自己对弈一样。

　　“……想这么久，是要认输吗？”

　　天使的声音轻轻传来，小魔王重新定了定神，继续对着棋局冥思苦想。

　　几盘棋一直下到了深夜，躺在床上的时候，小魔王还是满脑子棋谱。闭上眼，他感到天使的羽翼轻柔地绕着他的床转了一圈，是在为他排查可能存在的风险。每一晚天使都会如此做，等确定一切安全无虞，才会静静栖息于窗台上小睡。

　　被作为下一代魔王倾力培养的塞罗斯，自然在最开始怀疑过这个莫名其妙的守护天使。

　　他怀疑天使是魔法或者炼金道具造成的幻象，甚至偷偷用老师实验室中的仪器为自己检测过，并没有中药物或魔法的痕迹。他也隐晦地多方确定过，真的只有自己能看到这虚无缥缈的守护天使。

　　不知为何，小魔王选择保守了这个秘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天使的气息就环绕在周围，永远会在有强光或者巨大声响时，先一步用翅膀遮住他作为保护，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天使并非为加害而来。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

　　他闭着眼轻声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看来这是真的放下戒心了。

　　安斯艾尔眼中闪过笑意，他太了解塞罗斯，有很多思考风格，原来自小就有。尽管知道最后会被忘记，他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安斯艾尔。”

　　“安斯艾尔……”小魔王重复了一遍。

　　“这个名字怎么了？”安斯艾尔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像星星一样。”

　　小魔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床铺。

　　“我看到你一直在睡窗台。”

　　“这一半床，可以分给你。”

　　他愿意每晚入睡，都侧一下身，留出一半床铺。

　　因为那是给天使预留的位置。

 

第226章 番外·雪国之旅（七）

　　互骂傻子和同床共枕之后，守护天使和被守护的未来魔王进入了一段感情稳定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女仆长跟城堡主管闲聊的时候，笑容满面地说道，“总觉得最近，小殿下的心情好像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