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界都是我的食物(54)

　　以及，景宋之前说过到家园之后，就会把那些问题的答案告诉她。

　　截止现在，她还没兑现承诺。

　　听见池遇的问话，景宋叹了口气：“他们不是不欢迎你们，他们是太害怕了。这片土地正在遭受威胁。”

　　景宋顿了顿，纠正自己的话：“不对，应该说，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类正在遭受威胁。”

　　“十八区是地球对自己的最后一层自保，它阻挡住了肆无忌惮的开发和污染，却阻止不了拥有智慧的非人生物的攻击。”

　　景宋的这句话说得很慢。

　　在听见拥有智慧的非人生物这几个字时，池遇不知为何，脑子里隐隐有种念头，呼之欲出——

　　景宋注意到了池遇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知道池遇开始意识到什么了。

　　毕竟经过精密设计的程序，和愚笨迟钝二字沾不上丝毫关系。

　　景宋定睛紧紧注视着池遇，一字一句道：“池遇哥哥，我所说的拥有智慧的非人生物，他们和你一样，按照你的称呼，可以称他们为……食异者。”

　　“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进化合并到高级形态的……机械异物。”

　　池遇震惊地呆在原地。

　　他是……进化合并到高级形态的机械异物？

　　池遇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茫然无措地扭头看向褚颜申，直到褚颜申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才感觉内心有了几分安全感。

　　景宋注视着池遇，继续说：“池遇哥哥，我的腿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没能完全褪去初形，我比你弱小很多很多……”

　　“从一开始，你狩猎其他机械异物，真正的原因就不是因为饥饿，你是在本能地进化，是在进行[合并]。”

　　池遇猛地抬头，说：“可是，我是被奶奶从垃圾场捡回来抚养长大。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初形状态。”

　　景宋摇摇头。

　　“不是的。”

　　“从那时起，你就已经是褪去初形的高等级了。池遇哥哥，你的记忆缺失了，你缺少了所有自我起源和执行逻辑的内容。”

　　“这是所有高等级的哥哥姐姐们都有的，这里面包含了合并到高级形态的机械异物不可或缺的行动指令。”

　　“池遇哥哥，我告诉你。我的原始记忆里，我们都不叫机械异物，我们只是被罗博士创造出来的，拥有高等智慧并且拥有自我进化能力的机器人。”

　　“罗博士，也是我们的父亲，他是世界上最天才的人，他赋予了我们生命，我们的双眼能识别人类已知的所有光谱，我们拥有最强悍的体魄和力量。我们的母亲是地球生物学家，他们都无比热爱这个世界。但是他们热爱着的这个世界病了，它奄奄一息、满目疮痍……”

　　“人类称我们为异病毒也没有错，因为从本质上讲我们就是一组程序病毒，只是程序病毒拥有了感染和进化的能力。”

　　“而我们接收到的共同指令是——毁灭人类，重启地球。”

第43章 联盟

　　“在杀死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后, 我们将集体自毁，等待数亿年后，地球自愈, 并进入下一个生命进化的轮回。”

　　景宋的这番话，不仅解答了池遇之前的疑惑，也让池遇了解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池遇记起了自己刚接触到机械异物时的光景。

　　当时他看出它们在通过[合并]进化变强，但不知道它们进化的终点——正是自己。

　　褚颜申用力捏紧池遇的手, 说：“不用紧张，你就是你。”

　　池遇略微扭头, 正对上褚颜申略带担忧的眼神。

　　这时，池遇才察觉到，原来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怪物”这两个字给池遇的童年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靠着奶奶给他的爱才得到治愈。

　　尽管现在的池遇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独立的思维和三观想法。

　　就算现在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怪物, 他也不会多加理会。

　　但“机械异物的最高级形态”、“机器人”、“病毒”、“程序”……等完全陌生的字眼，依旧让池遇感到世界观遭到了冲击。

　　难怪机械异物对人类的攻击性这么强，不能异化就杀死, 因为它们存在的意义, 就是为了灭绝人类。

　　难怪当时踏上列车后，他看见了外面站着的食异者。

　　数百万的机械异物大军中, 怎么可能不诞生出那么一两个和自己一样进化到高级形态的同类。

　　它对自己笑, 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同类。

　　有一个自己这样的高级异物在, 这一列车流亡的人就不会有存活的机会——尽管最终，他们也没能活下来。

　　多么嘲讽。

　　他们没有死在机械异物的手下, 却死在了同中族的暗算中。

　　恍惚中，池遇回忆起了罗白。

　　他当时举着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用他一如既往的那中不太正经的邪气笑容对自己说——池遇, 我并不觉得我是个坏人。

　　记起了在得知下街区要被强制拆除后，罗白离开诊所时带走的那个防雨包。

　　他之前一直没能想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竟比他的医疗器械还要珍贵。

　　现在，池遇大概清楚了。

　　里面可能是程序、光盘、芯片、笔记本计算机一类的东西。

　　而那座半球形的异病毒制造工厂里，最重要的东西也许从来就不是那些能感染人体义肢的病毒。

　　而是位于罗白临死前身后那堵墙里的，池遇想要探究，却被罗白炸毁的……巨型计算机。

　　他是罗博士的孩子。

　　他继承了罗博士的遗志。

　　那场爆炸，不止传播了新的病毒程序，也把病毒程序的形成过程和病毒源代码全部炸毁。

　　罗白和罗博士、褚颜申……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人。

　　只不过，罗白和他的父亲选择了更为激进暴力的方式来挽救这个世界。

　　而褚颜申，则一直在尝试在这千疮百孔的大地上，寻找到一个新的出路。

　　池遇扭头看向褚颜申：“褚小姐，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如果当时我不跟踪罗白，那么他也许就不会死……但是如果时间倒流，我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罗白，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池遇自以为了解罗白，然而直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池遇也没能真正认识他。

　　甚至，促成了罗白的死亡。

　　池遇垂下脑袋，神情悲哀地说：“我现在感觉自己很难过。”

　　褚颜申摇头，对池遇说：“罗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下去，他是人类的一份子，是造成世界崩坏的罪魁祸首。在他的心里，就连他自己也是有罪的。”

　　景宋撑着下巴，认真地说：“但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坏的，至少阿妈和哥哥还有家园里的大家，都不算罪无可恕。”

　　“十八区的环境太极端了，低等级的兄弟姐妹们没有办法进入。所以，在探测到这里面竟然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后，我和姐姐，还有一些其他一些高等级的兄弟姐妹们就来到了这里。”

　　景宋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道：“但是在进来的过程中，我受伤掉队了，是哥哥救了我……”

　　“我爱人类，我不想杀死他们。”景宋弯起眼睛，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为了抵御那一次他们的入侵，家园牺牲了好多人。直到我的出现，我拼命阻拦，才让他们暂时停止了杀戮。”

　　“但我一个人拦不住，你知道的，程序指令高于一切。”

　　“不过好在没多久他们又撤离了，似乎是谁在召集他们前往另一个地区。临走前，姐姐带走了一些中子和粮食，并且让我看清楚人类的劣性根，就算他们不对家园里的人出手，他们也会自相残杀。”

　　褚颜申：“所以出现在十八区的那枚果核中，是他们刻意带出来的？”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