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津行止终于接了他病假后的第一个工作:开直播。
休息了多天,身边又有殷染和小舟阳陪着,津行止的精神状态很好,很快便找到了工作状态。
殷氏总部总经理办公室外的桌前,殷染的助理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小殷总大概从二十几分钟前就打开了电脑,貌似在视频电话,可却似乎到现在都没结束。
今天小殷总没有任何视频会议的日程安排,只可能是在处理突发事件。能让他花费这么长时间去解决,助理还是第一次见。
想着,她加快了干活的速度,生怕受到波及。
可谁也不知道,正扶着耳机认真看着电脑的殷染,屏幕上播放的是津行止的直播。
他混在网友里刷了几个礼物,怕引起注意,金额也没敢刷得太高。
殷染端起桌上的红茶,因为一直盯着直播里的津行止没注意到温度,嘴唇被烫了一下。他拿杯子的手微颤,茶水不慎洒落。
茶水顺着桌子向他的抽屉里流。
殷染放下茶杯,忙抽出几张纸,快速拉开抽屉擦拭。
虽然撒的水不多,但殷染还是很紧张。
因为抽屉里放着的都是重要的东西——几本从那栋房子里带来的关于血族的书籍,银刀图纸和之前在他自己房间发现的日记本。
茶水唯独浸湿了那本日记,殷染小心擦拭着,却意外因为水痕不均发现了异常——纸张中间一块的软硬度似乎和周围不同。
他用力错开纸张,银色软金属片的一角旋即露出。
金属边的硬度似乎不大,边缘却十分锋利,不知怎么就割伤了殷染的指尖。
血液反常地迅速扩散,散在那片茶水浸湿的阴影中。
殷染的头忽然剧烈疼痛起来,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像是以前的记忆。
这个本子似乎是他原来世界的东西,从他出生开始就在他身边。被抱回家的时候,这本空白日记被丢在了医院,却在之后离奇地再次出现。
这样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就像是这个本子需要随时待在他身边一样。
后来,他把本子彻底当成了日记本,记录下了那时他所有的乌糟想法。
头痛还未停止,殷染又隐约觉得手臂上十分滚烫,像是被嵌进一条加热的线型烙铁,烫痛感线性地向上延伸着。
殷染脱开外套,还没露出手臂就透着薄薄的衬衫发现了一道狭长的光亮,一直延伸到近心脏的位置。
接着,殷染身旁那个日记本上的字迹突然全部褪除。
本子上浮现了几行字:「媒介者身上带有偏离者的诅咒印记,媒介者死亡,偏离者自动归位。未能在禁契延伸至心脏时击杀媒介者,偏离者消散。」
殷染呆怔地看向那几行血色的字迹,全身麻木。
显然,媒介者说的是津行止,而偏离者就是他。而这些话揭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他和津行止之间,必有一死。
那一瞬间,殷染像是被沉入无间深潭,顿时失去了所有感知。
特别的礼物
殷染的意识仿若一时被抽空,又猛地灌进一汪混合着冰碴的水,那种冰冻的冷寒比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月圆之夜都要彻骨,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一生桀骜不驯,洒脱不羁,唯独津行止第一次带给了他想要安定下来的感觉。
带着这份热切,他企图在规则的缝隙里找出一份完美的可能。
可每当他以为一切都要风平浪静时,命运便会给予他当头棒喝。
他自以为是地抗争着,殊不知命运的捕网却从未远离,一直在他身边的某个角落潜伏,伺机反扑。
如此反复嘲弄,不死不休。
原来他自以为的走向光明,不过是途中一现,而这条路的尽头,是另一道黑不见底的深渊。
一个常年身处严寒的人,幸运地抓住了天光漏出的一丝温暖,可张开手时却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般的虚影,瞬间便消散一空。
“太晚了。”殷染自言自语地说着。
当他第一次贪恋来自津行止的关心时,一切就已经晚了。
但殷染并不后悔初见时的犹豫和好奇,因为若不是那样,他或许至死都见不到光。
殷染兀自闭上眼睛,悲戚地笑着。
原来,煮熟的麦子永远也不可能发芽。而他这种彻头彻尾的怪物,也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云层挤压着阳光,毫不留情地将最后一缕光芒收回。
狂风骤而变得锋利,狰狞地清铲着地上的积雪,它侵袭城市的温度,彻底宣告冬日的来临。
耳边,蓝牙耳机里的声音又缓慢清晰起来。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下次见了。”津行止热情地在直播里同大家告别。
津行止的声音依旧温暖,却又格外遥远。
耳机里的声音完全消失,殷染的手机铃旋即响起。
那是津行止的电话。
殷染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迟滞地抬起手,动作像是开启了0.5倍速。
看着上面跳跃着的接听键,殷染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想着电话对面的那个人,殷染的眼泪突然绷不住地从眼角溢出。
酸涩搅动着他的胸口,聚集翻涌。
他艰难地点在接听键上,耳机里再次传来津行止的声音。
和直播里的热情却疏离不同,津行止的言语自然而平和:“公司体谅我这个半残,准予我现在就回家。”
几乎是下意识的,殷染讷讷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太过短促,很难让对方捕捉到什么情绪。
津行止言语微顿,又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月圆了?为了防止你吓到人,我已经让小唐带着小朋友出去了,今晚都不会回来。所以——”
津行止拉长声音:“麻烦我们家小殷总早点下班,你男朋友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殷染张了张嘴,声音哽在喉口,眼泪失控地从他的下颚聚集。
泪珠掉落进办公桌下的地毯间,将他的悲伤如数加倍。
这时,助理敲了敲门:“殷总,惯例提示一下您今天下午到明天的行程安排,我能进来吗?”
津行止正纳闷殷染怎么一直都不说话,门口助理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殷染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该说的话都已经都说完了,他也没必要继续耽误殷染的时间了。
他于是道:“你安心忙吧,我先挂了。”
那通电话挂得干脆利落,毫无停留,殷染的心口再失一角。
助理刚准备再敲门,殷染却忽然出了声:“都推掉。”
助理迟疑道:“可是……”
殷染回复的音色很冷,宛如冰霜冻结:“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这种态度让助理立刻闭了嘴。
虽说殷染声名狼藉,但真正接触下来,助理却觉得他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他其实是那种几乎能完美隐藏情绪的人,是个极难猜透其想法的上司。
这种明显的不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不再规劝,立刻重新排行程。
殷染双手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和津行止的通话记录,沉默无言。
他捻了一下手指,看着完全没有伤口痕迹的指尖,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双手掩面,在眼前撑起一片黑暗的空间。泪水顺着指缝蔓延,却被迫凝滞在掌心。
片刻后,助理又敲了敲门。她语气嗫喏,小声道:“不好意思打扰您,您上次定做的工艺品好像到了。”
殷染呼吸一滞。她口中说的工艺品,就是他亲自画下图纸的那把银刀。
殷染淡淡地“嗯”了一声,暗示她把东西拿进来。
直到放东西的助理走出去,殷染才缓缓放下撑在脸上的手。
他轻启盒盖,看见了里面那把泛着暗调银辉的匕首。
殷染抬眸,空洞的眼睛里泛起一层灰雾:“到得还真是时候。”
下午5点,雪花大片大片地从半空洒下,又被风折抛回半空,如他一样颠沛。
车子被停在新家门口,殷染从车上走下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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