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水从庞大的花束里抽出几支花,放在了那位朋友的墓前。
冷秋山。
木慈看见墓碑上的名字,无动于衷,比起这个名字,更值得注意的是刚刚离去的那个男人,他也曾出现在梦里,模糊而遥远的一面,不过对方跟温如水不同,显然没有同步曼德拉效应。
他对木慈还有温如水的出现,可谓全无反应。
“我也梦见过他。”温如水忽然地出现在木慈身边,她离开了两人长眠的所在,回到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上,高跟鞋磕在石头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流露出一丝困惑,“可他……他完全不记得我,也不认识我。”
木慈中肯地评价道:“并非每个人都会被卷入错误的记忆。”
“可你在其中。”温如水看着他,眼睛微微发亮,“你认得我,你记得我,不是吗?”
木慈一时语塞,找不到话反驳。
“你想怎么做呢?”最终木慈只是问,“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好去,只要你不把我抓到科学家的研究台上去,我倒是无所谓。”
我该去看医生。木慈在心底提醒自己,然后绝望地待在原地,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从乱七八糟的梦开始,木慈的行为就被某些东西所推动着,情感、情绪、直觉、本能,随便怎么称呼,只除了理智。
分明温如水刚刚已经展现给他撒谎成性的真面目。
可他依旧相信这个女人。
“我们得到的东西不同。”温如水轻柔地回答他,“我想拼凑出它的全貌,知道它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就像解开一个谜题。不管这些东西是什么,这种感情是什么,它都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经历过的,我想……”
这次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要找个办法剔除它们。”
木慈脱口而出:“你看过医生吗?确定吃药不管用吗?”
温如水并没有被冒犯,她颇为无奈地看过来,叹着气:“我去看过了,医生除了判断我有妄想症之外没给出任何有帮助的建议。我是想让我的脑子恢复过来,不是想让它们变得更混乱。”
“我没办法帮你!我脑袋里出现的全是尸体。”木慈跟着她走下长长的阶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它们就只是突然涌到我脑袋里!恶心得要命!而且不打任何马赛克,一波又一波,永远没有尽头!我却只能接受,你没办法想象那有多让人反胃,就像是几十个小时不停歇地看虐杀视频……我帮不了你。”
木慈的声音越说越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倒计时,我不知道它到了之后会怎么样,也不想知道!”
他从台阶上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抑制又熟悉无比的痛苦涌上心头。
糟了!
木慈呼吸不上来气,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像个碰瓷的那样趴在温如水的车上,他听见身边有人在叫,大概是温如水,她惊慌恐惧的声音嗡嗡在耳边作响,可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的四肢发软,全身无力,从车上滑下去的时候被人捞住了。
恐慌从来没有过……木慈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他努力呼吸着,从来没有连着两天都发作过,然后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我在三岁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
当木慈缓慢回过神的时候,他正靠在某个人的大腿上,车在匀速行驶着,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的主人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想你现在看的就不止是两座墓碑了,死亡总是跟我们擦身而过——”
木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对话显然没结束,可那个声音突然注意到了他,于是话题就绕到了他头上,语调轻柔戏谑,又让人有些心痒痒的:“哎呀,我们迷航的水手醒过来了。”
温如水正在专心开车,她没办法转过头来:“他还好吗?”
“看你怎么定义好了?”懒洋洋的声音又再响起,然后松开手,这让木慈忽然感觉到空落落的,好像身体的某个部分被一起带走,为了阻止这件事,他下意识重新闭上眼睛。
手果然重新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当车子微微晃动的时候,木慈感觉自己的脸颊贴在对方的手腕上,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在防止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受到二次伤害。
“别跟我来这套。”温如水听起来很冷酷。
“看起来还不错,像刚睡醒又准备睡个回笼觉的人。”那声音回答道,“我想他状态不错,不过还没准备好下一场风暴的降临。”
温如水有点暴躁地为自己辩解起来:“我没想惹他恐慌发作好吗?!”
“嘘——”他压低声音,语调揶揄又柔软,保持着一种令人喜爱跟烦恼的悠闲,“你要是一直是以这种态度跟他交涉,难怪他两天连着发作。”
温如水的呼吸骤然粗重许多,木慈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笑。
与此同时,木慈的脑海也回味过来,意识到某些事情:他都知道?可他为什么没出现,是在故意避开我?为什么?
“如果你这么能的话。”温如水咬牙切齿,她开车时换下来的高跟鞋在摇晃时碰撞出沉闷的响声,“干嘛不自己跟他接触。”
“我……”对方沉默片刻,轻声叹息着,“我在做心理准备。”
温如水忍不住笑起来:“你总是要跟他打交道的,你知道吧?”
那声音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低吟着:“他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却这样相似,简直……令人……”声音太轻,温如水并没能听到,而木慈也只是听得一知半解。
木慈隐约觉得对方在观察自己,于是他睁开眼睛,陷入黑夜最璀璨的两颗星辰当中。
从指尖开始,电流窜过木慈的神经末梢,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男人,几乎不能动弹。
在水里灵活得像条白鲨的男人终于在陆地上尝到迷茫无措的滋味,他从没得到过相似的体验,只能从常识里一一筛选,将惊喜、渴望、怦然糅合在一起,显然就是一见钟情了。
实际上昨天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剧烈的眩晕感在看到温如水的那一刻散去后,木慈本以为自己的表现差不多就是那样了,可并非如此,靠近对方后,比昨天更加强烈的感觉如同山上奔流而下的瀑布,片刻不歇地冲刷着他的感官,几乎阻碍住木慈的呼吸。
不是恐慌那种窒息感,而是另一种,飘飘然的,仿佛往水底沉去时,四周寂静下来,无声无息。
他能这么看着这个人一辈子。
这是木慈出现幻觉以来的四十个小时内,感觉最好也最对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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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六站:“巴别”(03)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幻想过自己的梦中情人。
金发的,黑发的,蓝眼的,黑眼的,火辣的,禁欲的,冷酷的,奔放的,热情的,内敛的……
仿佛在创建一个可投射的游戏角色,有些人会将自己幻想的爱意强加在现实存在的人身上,虚构出完美形象,作为载体的人被分解成不同的元素;而有些人则不然,他们把自己的情感寄托给一连串的描写,不愿意沾染尘世半分。
可无论如何,那些梦中情人,多数是从人们内心迸发出来的渴望。
而左弦的梦中情人恰好相反,太具体,具体到让人怀疑世界上是否真正存在这样一位人物,又太陌生,与他着迷的几个特征全然不相干。
比起梦中情人,倒更像是一场预知未来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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