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出巡曲》。
乃立春时庙会上总作为开场的曲子。
届时会有巫祝头戴金纸扎的鸟形头冠,在诸天神众地神的簇拥下,从巫庙出发,乘坐轿子,出城巡游。
走过田间地头,每到一个村子,都要停下来一会儿,表示赐福。
这也是提醒。
东风又带春神到,该是一年辛勤时。
欢欣乐声开始,就如潺潺溪水轻快跳动。此时此刻,在众巫祝簇拥下的,不是只头戴金纸鸟形的“东皇太一”,而是真正能冠上太一之名的鹓雏。
光辉勾勒他的轮廓,好像一件金丝纱衣,展开双翼的鸟形头冠几乎与他垂落的金发相融,而那金发十分奇异,飘动间隐约能见到羽毛的形状。
那双赤瞳不是血的颜色,而是光照下泛着火彩的红石榴石。
鹓雏站在东皇太一的神像下,分明是只活鸟,姿态却与那泥胎近乎雷同。
突然,敲鼓的巫祝狠狠用力,系在鼓槌上的红绸飞扬起,几乎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鼓槌这一落下,殿外三人仿佛听闻雷声。
十分奇异的,闪电照亮阴云,竟在雷声之后。
任飞光疑惑看向李朝霜,他的崔嵬师兄朝他比了一个听的姿势,低声道:
“是春雷。”
春雷?不久前才过了中秋呢?哪来的春雷?
疑惑的念头冒出来,任飞光还要询问,便听到一边卢妙英道:
“下雨了。”
冽风中,落下的已不是黄豆大小的雪子,而是枇杷大小的冰雹了。
砸得巫庙各殿瓦片叮叮当当响,哪是雨水能闹出的动静……嗯?
一缕带着花香的雨丝飘落,不知何时,至少在却月城这边,下冰雹的动静变小许多。
咚咚咚鼓声在响,呖呖呖笛子在吹,弦动如玉珠相击,铃摇似风拂群山。
闪电再度照亮阴云密布的夜幕,然后再未暗下去。
任飞光抬头便见,一只规模浩荡的队伍,出现在巫庙上空。
为首者竟十分眼熟,是不久前给邪神操纵了的老婆婆主祭。
但此刻,她背不再那么佝偻,原本隐约可见丝缕银光的长发飞扬风中,被雨丝浸润出一种乌黑透亮的光泽。
她黑纱氅衣在风中鼓起,隐约可见得身姿也变得窈窕了。
主祭抬手,另有一少女上前,作荷衣蕙带打扮,发髻系着红绳。
巫庙中,在太一殿大放光明不久,大司命殿和少司命殿这两座相对侧殿,殿中灯火也无风自燃,辉色从殿中两座神像飞到主祭和少女巫祝身边,一者化为一朵与天灾阴云相似却又不同的黑云,一者化作一只绿孔雀幻影,展翅跟随少女巫祝翱翔。
这是远在瀛洲岛上的李朝露,和李瑟瑟,用庙宇隔空传来传来的应许!
任飞光望见这一幕,难以抑制地想起他还没上山时,在村里看过的社戏。
“天帝出巡……”
天宫大门广开,大司命少司命两位天神,为之领路!
雨丝并非错觉,东皇太一尚未出现,已唤来一阵春雨来对抗天灾的风雪冰雹!
云中君东君亦随之出现,接着是地神中湘君湘夫人二姊妹。
巫庙各殿的灯光一一亮起,大小巫祝,皆手持各色琴瑟钟鼓,化为仙人仙子,来到云上。
伴着他们奏出仙乐阵阵,黑云排开,八匹天马拉着一辆镶嵌美玉宝石的战车,穿过缭绕云气,带一神出现在空中。
金冠羽发,赤瞳双翼。白玉琼花枝持在手中,不是通灵东皇太一的阿晕,又是谁?
那双赤瞳与地面上的李朝霜对视一眼,李朝霜好像看到脱去少年稚气的“他”,轻轻勾了勾嘴角。
根本忍不住,李朝霜眼角弯了弯,回以一笑。
***
洪福寿禄万万岁带卓远画影躲回神域。
两人对仪态都有追求,虽然逃得快速,面上却不曾表现出什么。对视时甚至看不出他们有尴尬。
安静半晌,洪福寿禄万万岁先开口:
“卓卿,《祖氏缀算经》现在落到李氏天眼手里,你可有什么主意拿回?”
落到公子朝霜手里的东西,真有能拿回的一天吗?
卓远闻言忍不住怀疑,却没有讥讽地说出来。
因为《祖氏缀算经》,是计划里必须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东西。
这本来自墨派高学所著的“书”,所供算力,无论用在哪一方,都十分方便。还没在稷下学宫借便利将《祖氏缀算经》拿到手,他们就已计划好要将算力用在何方。
在彻底使用它之前,为不浪费这份算力,加上四邪神里还缺一尊配合债贷之谋,天灾亲自赋予《祖氏缀算经》神智,让它变作她,得名八千手救难观音。
八千手救难观音直到方才不久,才猜出她必亡于点燃债贷罗网的大火中。实际也确实如此,为了最终那一步,《祖氏缀算经的》的算力必须回收,那八千手救难观音自然也得魂飞魄散在执行最终一步前。
九千九生生怨母和万万兵马大元帅不知此事,但洪福寿禄万万岁和卓远是知晓的。或许便是在他们的态度里,微妙察觉出了一些什么,八千手救难观音才一直留着她自己的小心思。
洪福寿禄万万岁和卓远,对她这点小心思,从不以为意。
哪想今日,这小心思作妖,让八千手救难观音冲到长明剑前求一剑。并在几分波折后,叫《祖氏缀算经》落在李氏天眼手里?
卓远昨儿还想,他们所谋之事已成大势,不可抵挡,便是天眼出山,也无可逆转。
今天这大势就瘸了一条腿!
前左都督感觉牙疼,轻轻呼吸两下,才道:
“对上东皇太一和李氏天眼,你我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我,吗?”
洪福寿禄万万岁从卓远的强调里,察觉出什么。
“也是,”老者叹气道,“如此状况,只能指望天君了。”
卓远冷静了一些,补充道:
“与水君不同,天君应对心剑,已很有一套。便是无回剑,也不能让他退回西大封。至于东皇太一,巫祝可不是剑客,就算他是羽族,也……”
他话没说完,隔着神域,都听到遥遥传来的《太一出巡曲》。
雀跃的五音里,邪神和画影向外望去,见天帝出巡队伍,奔驰在九天上,试图以春雨同天灾风雪分庭抗礼。
队伍中,战车上,东皇太一头顶金冠展翼泛起的粲然虹光,在他们看过去时,甚至如利剑般,刺向他们的眼瞳。
邪神和画影避了避,再看时,目睹依然昏暗的天色下,整个江北花草长疯了。
东皇太一扇动双翼洒下点点金光,伴随春雨落进泥土。
八匹天马与仙人仙子从空中飞驰而过,春雷轰轰,光点落下的地方,有新芽抽条拔出。
“打算用春神的‘新始’,来唤醒人心盼望?”
松了一口气,卓远不再那么焦急。
他低声呵呵,道:“于百姓而言,江北现在情形,莫非是看看花,吹吹风,就能变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鸟:我一章都没能张嘴说话……
第65章 叁日(二十六)
太一出巡队伍在空中铺展开时,冰雹已落不进却月城巫庙。
但此刻巫庙里三人,哪个又惧怕冰雹子。
这庇佑加在他们身上,太浪费了,任飞光担忧地跳上一边宫殿的琉璃顶,眺望不见灯火的却月城。
外面的风雪只减少了些许,说到底,只要够低的温度和够大的风,便是春日也能料峭入骨。
又是雨,又是雪,又是冰雹子,太一出巡,真有改善江北处境吗?
寒风中,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围堵;有人拿着铲子拍开街上店铺的大门,有人躲藏在黑暗小巷里,等待下一个不知所措从屋子里赶出去的人。
细雨中,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狂笑;有人满头大汗修补粮仓,免得一村人仅剩下的过冬口粮浸水霉变,有人听闻收不回债,一把掀翻摆了满桌的宴席佳肴。
冰雪中,有人渐渐地没了气息,有人焦急到感觉不到寒冷;有人明明不再背负债山债海,依旧下意识听从债主下令,有人心中一横,拿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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