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不对。
明明睡觉前还是冬天,现在身体却很暖和。
不是取暖器的暖,是湿润又富有生命力的热。
他是在一个屋檐下,空旷的地方,凉风袭来,吹散了夏日特有的燥热。
耳边有蚊虫环绕,但是看不到蚊子,似乎还有诵经的立体声,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哭声。
他闻到的也不再是片场冷寂的味道,空气中有蜡烛燃烧后的油蜡味、线香浓郁的香,还有些黄麻纸的烟气。
“这里究竟……”
任逸飞朝着远处看去,瞳孔微微收缩。
前方最明亮的地方居然是一个灵堂,两边垂着挽联,白布在风中摆动。
黑暗的世界里,此处灯火通明,像极了黑猫映着火光的眼睛。
守灵夜?!
“你有点奇怪。”年轻人打量着他,声音失了温度,笑容亦失了温度。
他靠近一步,脸就像是失去水分的土地龟裂开,没有眼白的双眼盯着他,里面是狐疑和探究。
任逸飞克制住自己后退的本能和微微颤抖的手。
“什么奇怪,你吓到我了。”此刻任逸飞反而冷静下来,他尝试着用一种熟悉的亲昵口气说话,“摔得我都懵了。”
他一边揉着刚刚摔到的地方,一边故作镇定,对着那张诡异的脸皱眉:“你来叫我干什么?”
这个泥偶一样的人上下打量,任逸飞依旧一脸不高兴。
数秒过后,他笑了,裂开的脸恢复原样,又是之前的年轻人模样。
“阿亮让我来叫你。”
任逸飞知道第一关过去了,他扭了扭胳膊,瞪着来人:“那你也不用吓我一跳啊,回头伤到了,找你要医药费。”
年轻人忍不住一拍他肩:“你就是娇气,真不知道长辈们为什么就喜欢你?”
哟,这还自带人设提示的,倒像是导演们选角时候的试演了。
任逸飞按着胳膊的手一顿,试探道:“我长得好看招人喜欢呗。”
年轻人哼了一声,盯着他的脸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气得推了他一把:“去去,我先睡会儿。”
任逸飞摸摸脸,十几岁青年的脸:“等会儿,你还没说阿亮找我干什么呢。”
“找你玩牌啊,”年轻人往凳子上一躺,背对着灵堂甩甩手,“不然找你搬东西?可算了吧。”
几段对话后,摸清了开场剧情,也大致摸清了要扮演的人物,是个漂亮、受宠爱、娇气的少年,一身衣服没半块补丁。
任逸飞给这个年轻人盖了个‘好人’的戳,自己朝着前头走去。
前头中间是大厅,现在是灵堂,灵堂边上临时搭了个竹棚,一群年轻人在玩牌,大约是守夜的。灵堂守夜的多是死者亲戚后辈,阿亮或在其中。
“阿亮,找我什么事?”还没走近,任逸飞就嚷嚷开,脚步轻快,比之最开始又贴近了信息给出的人设。
牌桌前一个头发五五分的年轻人抬起头,朝他招手:“阿飞,你给我做个搭儿,和阿杰打总是输。”
对面的年轻人不高兴了:“亮哥,这事儿不能怪我,风头不好。”
四周围的年轻人开始起哄,看着是个普通的守灵场面。
任逸飞走过去,这一群的年轻人都转头看他。
都是粉刷的脸,裂开的眼,缝里冒着些幽森的东西,仿佛有什么扒着那条眼缝儿往他脸上瞧,叫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任逸飞直接闭眼缓了一秒。
太刺激。
再睁开,这一张张脸和圈子里最苛刻导演的刻薄脸重叠在一起,眼角眉梢都是挑挑拣拣。
说不清哪种更恐怖一点,总之是熟悉的味道,心安了。
“我这会儿还懵呢,待我醒醒神,一会儿杀他们一片。”说着他就态度自然地挤进去,站到阿亮边上。
他周围守灵人听了,嘘声不断。
其他人听到这边声音,都转过头看,结果发现只是一群年轻人在玩牌,又将目光转回去。
“那行,这局再不行就换人。”阿亮边说边摸牌。
任逸飞看了几眼,心说输了还真不能怪对面,要怪就怪自己手臭,这都是什么垃圾牌?
大家聚精会神看牌的功夫,他左右瞄了眼,小心侧过半边身体,和背后的竹棚形成一个夹角,手指飞速从袖子里抽出刚刚的不知名卡。
是一个长方形卡牌。
很像是校门口卖的魔法卡、游戏卡,专坑骗孩子的东西。
这卡背面是黑色的,像一口四四方方的棺材,正面本是空白,他的手指拂过之后,上面短暂出现了一行玫瑰金文字。
【玩家中有一人是杀人之鬼,找出它,或者活过七天。】
【身份:玩家。】
【角色:守夜人。】
【关键词:喜丧。】
【9】
第2章 喜丧(2)
“见了鬼了。”任逸飞磨着后槽牙。
他就是这样的运气,任逸飞一早就知道的。
别人一生才能遇上一次两次,他呢,他总不能遇见点阳间的事。
即便不知前因不知后果,任逸飞也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是进入了某个麻烦事件中。
抹了下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下——前两天都在拍夜戏,是以现在精神状态不佳,任逸飞决定理一理如今的情况。
起因?不知。
需要做什么?不知。
作为偶然误入者,暴露的后果?不知。
窒息。
颤抖的手指捏着卡牌,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恨的,总之事情已经这样,说什么都是多余。
唯今之计,就是先混在其中。
保证自己生存的情况下,多多收集信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他朝其他地方看去。
这一抬头,就看到灵堂的挽联,写着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和劳苦功高,白纸黑字仿佛压出张旧时妇人的脸。
他站的这个角度,斜对着灵堂,背对着大院子,可以将灵堂一侧看得清清楚楚。
里面一口黑漆棺材,棺材四周点着长明灯。边上有一对披麻戴孝的中年人,应该是死者直系后代,也就是子女。
这对中年人看着像是夫妻,也就是死者儿子儿媳。
他们后面跟着两个很小的小孩子,从年龄差上看,是死者重孙一辈。两孩子跪地上烧纸,小脸儿被火光照得红扑扑。
灵堂左边是一群请来守灵的和尚,都穿着灰色僧衣,敲着木鱼念经,声音嗡嗡听不真切。
“嗯?”任逸飞瞥了一眼,就这一眼,视线定住了,一个悬在头顶闪闪发亮的金色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和尚’。
顺着这个名儿往下,是个手忙脚乱扶烛台的年轻和尚,或是新剃的脑袋,也没戒疤。他似乎打翻了几个蜡烛,这会儿正满脸虚汗神色紧张。
那个金闪闪的是什么?玩家标识?
正琢磨着,耳边‘哐当’一声响,众人被这响声惊动,齐齐转头看去。
灵堂前面的院子里有两个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都头戴孝布,一个标准狗吃屎趴地上,一个淡定收回伸出去的脚。
当然,大家注意的是地上打翻的铜香炉,而不是那只脚。
“怎么把这给摔了?这也太不小心了。”
刚刚那一摔,托盘飞出去,托盘上的香炉也飞出去,地上落满香灰和线香残留的竹签子。
“我的祖宗哟,”里头哭丧的中年妇女,也就是死者儿媳急急忙忙跑出来,一看这满地狼藉,脸煞白,拍大腿气恼道,“让你们兄弟去土地庙送浆水,回来怎么还把香炉给打翻了?!”
趴地上的年轻人有苦难言,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这群面露不善的人,身体不受控地抖。
边上下阴招的人还落井下石:“娘,阿弟这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
话音刚落,地上年轻人的头顶也显出两个金字:
‘次孙’。
这两位大概就是死者孙辈,看这标识,地上的是次孙,那么旁边站着的就该是长孙。
然而这两人竟像是有仇的,那个长孙更是刻意陷害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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