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的玫瑰[星际](28)
“她不一样。”林斯道:“叶瑟琳比她们柔弱一些,很温柔,也很坚定。”
林斯停了下来,组织着语言,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凌一知道,此时的林斯一定是微微笑着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就像教堂里挂着的圣母画像,你会不由自主地跟随她,我们都很爱她,就是孩子对母亲的那种爱。”林斯缓缓道:“有一次她被碎玻片割破了手,我的师妹——叫苏汀,她看见伤口,甚至哭了出来。”
凌一接着问她的长相,她的发色,眼色……
林斯回答着,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的影像在他脑海中缓缓浮现、清晰。
一种安宁的美丽从她的灵魂中透出来,似乎从未被光阴磨损过。
叶瑟琳的身上有一种仿佛来自广袤海洋的魅力,就像故乡那颗蔚蓝色的行星一样,一刻不停地呼唤游子归来。
隔壁实验室曾经开玩笑说,你们以叶瑟琳博士为中心,几乎可以形成一个宗教组织了。
当然,叶瑟琳的学术成就和她的人格一样无可指摘,他们并不是什么宗教组织,而这位开玩笑者本身也非常敬爱叶瑟琳,并无一点讥讽的意味。
他向凌一描述着他的母亲,直到小家伙沉沉睡去。
虽然已经接近成年了,但凌一还像小时候那样爱睡,小猫一样。
这说明他的身体仍然在成长,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满足各项需求。
林斯蹙了蹙眉,想起了一个比较严肃的事情。
……快要成年了啊,这三年来,就没有一些生理上的问题要问?
于是,第二天早上,凌一醒来的时候,发现林斯已经穿戴整齐,把座椅弄到了床边,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
凌一:“……”
林斯见他醒了,拨开了他的被子,倾身下来,一只手按住了凌一的肩膀。
凌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放弃了抵抗,在床上躺平,像是五花大绑等待解剖的小白鼠。
林斯面无表情,另一只没有按住他肩膀的手往上移,插在头发中,打了几个圈,往下,在耳廓轻轻抚触了几下。
那是一种非常有技术性的抚摸,若即若离,像是羽毛尖儿。
凌一感觉有些痒,挣了几下,但都被林斯按住了。
然后是面颊,下颌……最后,林斯的手指停在他的脖子一侧,停下了动作。
凌一睁大眼睛看着他。
然后看见林斯的头低下来,与自己靠的越来越近。
最后,林斯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下气。
这一下就像一个开关,之前所有被碰过的地方似乎都有一条敏感的神经通往里面,强烈的刺激嗡地一下在大脑皮层炸开,凌一整个人都颤了颤,呼吸急促了许多,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
但林斯的意图显然不在这里,他把被子全部掀开,把凌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确认凌一身上并没有出现应有的生理反应之后,林斯蹙了蹙眉。
他道:“收拾好,跟我去实验室。”
在这种语境下,“跟我去实验室”,绝对不是去陪他做实验的意思,而是林斯又想往自己身上插针了。
凌一把被子抢回来,迅速把自己埋进去,跟林斯隔开:“你又要做什么呀!”
“检测一下你的激素水平,然后我们去第九区,我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来代替碧迪。”林斯站回地面上,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时候,有人来敲门,林斯离开了里间。
凌一这才蠕动了一下,从被子下露出眼睛来。
他看见床对面的穿衣镜里,自己整个人都粉了,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想着刚才那个样子向自己靠近的林斯,平时能蔓延到很远的地方的听觉忽然就失灵了,耳朵里只有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
第26章 停泊既无意义(2)
取完凌一的静脉血,林斯把它放进仪器里处理,然后带凌一去了第九区。
——这还是凌一第一次踏足这里。
第九区与其它区域非常不同。在别的区域中,走廊盘旋回绕,墙壁嵌着许许多多的门,里面是或大或小的房间,在精确分工的同时将空间的利用率提高到了最大。
而这里只简单地分了几层。
每一层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坟场,比凌一醒来的地方——第六区的实验体储放厅大了数百倍的坟场。
椭圆形的休眠舱密集排列,在视线所触及不到的远方堆叠成黑压压一片。
凌一想起了看过的那些科普纪录片中,黑奴运输船的情形。
不过这里空气干净,温度适宜,休眠舱里的人们睡得非常好,不会相互打扰,也没有任何生理需求,算是比运奴船好上许多。
休眠舱之间,狭小的通道中,有上百个小机器人按照设定好的轨迹走动,监测休眠体的各项数据是否正常。
第一区和第九区向来是飞船上消耗能源最多的区域,第一区能耗高是因为那个运算能力极端恐怖的宇宙模拟系统,还有时常进行的各种高能物理实验,而第九区则是要时刻不停地运转着上万台维生系统的运转——第九区从来不是单纯的冰库,纯粹的低温冷冻并不能保证人在睡着后还能醒来,人体冷冻还需要许多复杂的技术来支持。
踏入第九区之后,林斯向大厅一侧的处理台走去。
银白色的办公桌后坐着两位中年女士,这也是第九区唯二常驻的活人。她们的工作是处理申请,进行冷冻与解冻操作,另外还要评估那些小机器人每天的监测结果,在出现异常情况的时候判断是否需要向第六区申请医学援助。
按理来说,林斯作为第六区的老大,和这两位女士应该打过不少交道,关系不错才对。
然而情况却不是这样,凌一眼尖地看见,林斯走过去的时候,那两个中年女人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冷淡的表情。
“来做什么?”其中一个女人语气冷硬地问道。
她冷漠,从来就不习惯和颜悦色的林斯自然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筛选人员进行解冻。”
女人道:“第六区近三年的活动人数已经超过上限了。”
林斯道:“项目需要。”
女人抬了抬眼:“你最好能拿出来第二区的解冻许可。”
林斯在通讯手环上点了几下,同时,这个女人手腕上的通讯手环震动了一下。
林斯道:“元帅给骨骼项目的权限等级是SS,我不需要解冻许可。”
女人似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调出来一份表格:“你为这个人准备的职位是?”
“我的助手。”
“助手……”女人冷笑了一下:“我想起来了,你的上一个助手刚刚申请冷冻了自己,没有人能忍受长时间与一个魔鬼共事。”
林斯不说话。
凌一睁大了眼睛,这个女人的神色与态度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好像她对林斯怀有莫大的敌意。
他想反驳女人的话,林斯却淡淡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
那个女人继续道:“而且,我不认为你有必要重新解冻一名助手,第六区现在的人员中完全有能够胜任的人。”
“因为我的要求非常苛刻,他将要接触的是人脑的芯片植入项目,你应该知道这从来不是第六区的研究重心,”林斯语气毫无起伏,平淡道,“实验的最后阶段涉及对真人的脑处理,如果你愿意承担实验失误的责任,我现在就可以回第六区随便选拔一名助手。”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话语中的意味却咄咄逼人,这一点与林斯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林斯是一个进攻性非常强的人。
他只需要穿着那件简单的白衬衫,坐在办公桌后,第一眼看见他的人就会立刻在心里下定论——这是一个年轻、冷漠、不近人情而野心勃勃的人,他从不锋芒毕露,因为他就是锋芒本身。
凌一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样的林斯。
他对林斯最初的印象,停留在刚醒时,剧烈的疼痛袭来的时候,与难以忍受的痛楚一起来到的,那一个让他感到非常安全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