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85)
祝弃笑道:“那就好。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活到现在,我遇见过无数个人,也只对你动过一次心。世上哪里有第二个你呢?”
即便姜半夏无法看到元岳的脸,却能从屋内的气氛中,明显地感觉到元岳开心起来。
“嗯。”元岳轻快道,“外面的法术散了,雨也要停了。你们出门之后,向南行五十步,就能离开村子。我已经让人去接你们,不久便到。”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代隐机者少年持重,小小年纪便有大将之风,心思深沉旁人难猜。姜半夏亲身体会到隐机者情绪起伏被祝弃一人轻易牵动,心中复杂难言。
元岳又与祝弃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方才终于离开。只是他对祝弃说了“马上见”之后,姜半夏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声音。
——我不会阻拦。
——什么?
姜半夏愕然,她听出这是隐机者的声音,片刻后才醒悟,他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既然他不想让我为难你,我便不会归罪你的族人。只希望姜家记下这个人情,未来哪一天,不要落井下石便好。
——等等,隐机者!
然而元岳的声音却已经消失。姜半夏慢慢地挪到窗边,望向窗外的雨夜,怔怔出神。
她想起祝弃说过的那句“花开过,便够了”,想起祝弃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少女的心在今夜初次怦然而动,正在懵懂,却又接连见证了属于两个人的同一段爱情。
祝弃喜欢元岳,喜欢到顾不上时间的限制;而元岳对祝弃的爱意,同样能够跨越空间的局限。他们是如此深爱对方,既有本能的占有,又有理性的克制。
祝弃认为自己临死的时刻,希望元岳能够忘记自己;而元岳面对姜半夏的问题,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他们给对方的爱意,都是那样纯粹而热烈,不掺杂半分私心。
“真是的,完全比不过啊。”姜半夏喃喃地说着,将头靠向玻璃。夜晚的窗玻璃变成了镜子,清清楚楚映照出她的面容,泪水自双颊滑落,无声无息。
“雨停了。咱们走吧。”
姜半夏点点头,与祝弃互相搀扶着走出小屋。远方群山的尽头,黎明如利剑般劈开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第91章 好事多磨
纪泽走下车。
他的身姿十分挺拔,步伐沉稳而有力,皮鞋踏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留下均匀而清脆的声响。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想不到,车水马龙的繁华市中心,竟然藏着这样一座隐于茵茵绿树中的小楼。
纪泽走上雕花的旋梯。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而最熟悉的,却是坐在二楼露台边,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倚着栏杆向外远眺的人。
“已经按您的吩咐,将人安全送回。”纪泽恭敬道,“姜小姐受了轻伤,另一位先生毫发无损。”
那人依然懒洋洋趴在栏杆上,眺望着天边连绵的群山,仿佛那里有什么十分吸引他的事物。纪泽屏气敛息,垂手站立,静静等了片刻。那人终于开口了。
他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以及十足的兴味:“这样看来,元岳的护身符是下在了他的身上。我倒没想过他会对男人更感兴趣。纪泽,依你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姜小姐对他很好,言语中对他颇多回护之意。”
“确实,若没有几分魅力,又怎么会将我那个师弟迷得神魂颠倒,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那人漫不经心地说着,轻轻托着下巴,“还有呢?”
纪泽略一犹豫,道:“很弱。而且,出身不明。”
“元岳看人,并不理会是强是弱,也不会在乎出身。”那人轻轻笑了,“有谁比他更强,出身更好?不过,看你的意思,似乎认为两人并不般配?”
“隐机者的选择,我并无权利置喙。”
“你虽然不会说,但心里觉得他不好。”那人晃了晃手指,转过头。
阳光倾洒上他的面容,纪泽的呼吸停顿了一个刹那。他随即低下头,几步走到茶几边,为男子斟满茶水,将茶杯递到对方身前。
男子接过茶杯,啜饮一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念头,举杯朝纪泽一敬:“既如此,你去试试他。”
纪泽面露疑惑,男子兴致勃勃继续道:“左右他们不能在一起,你先去看看,如何能让他主动离开。切记,不要让元岳伤心。”
“可……”纪泽虽然习惯了这人的异想天开,但此时却依旧有几分为难。
“啧,这还不简单。”男子却已经失去了耐心,摆摆手道,“少年人心无定性,元岳自小没见过外人,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据你所说,那人也是个可怜人,依附元岳,多半是为了求他庇佑,才对他百依百顺。你从这一点下手,将他想要的给他,还需要我教你么?”
纪泽还要开口,然而男子已经重新趴回栏杆,没骨头似的瘫在上面,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光滑的栏杆:“我累了,你去吧。”
纪泽走下小楼。与来时相比,此时的脚步多了几分沉重。他皱紧眉头,心事重重地思索着刚刚被交代的任务。
纪泽曾经完成过许多危险的任务,与穷凶极恶的恶人斗法,与诡谲恐怖的怪物搏命,可从未有过这样一件任务,让他如此为难。
到底该如何拆散一对爱侣,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隐机者元岳?
他沉默地发动汽车,穿过浓密清凉的树荫,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继续思索着自己的问题。
正在这时,一幅巨型海报在他视线中一闪而过,脑海中灵光一现。纪泽停下车,望向那张海报,眼中光芒闪烁。
与此同时,元岳的酒店房间内。
“这件事,绝对不行!”
站在沙发上,祝弃面对做出表示拒绝的手势,神情之严肃,动作之坚决,明明白白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然而元岳可是个不知放弃为何物的家伙,手里拿着一套轻飘飘的布料,即便面对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依然孜孜不倦地劝说祝弃:“祝弃,你后背受了伤,这件衣服正好没有后背,穿上不会痛。何况你的皮肤那样白,穿这件一定好看。”
“我是男的,要皮肤白做什么?”祝弃一脸嫌弃,“还穿露背女仆装,喂,你到底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穿女仆装的你,怎么能叫奇怪呢?”元岳反驳得义正辞严,那大义凛然的样子把祝弃都看呆了。
“靠,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唔。”元岳思索着,举起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限量版激萌猫耳女仆套装,无比期待地望着祝弃,“如果我有羞耻心,你就会穿了吗?”
“不!!!”祝弃跳下沙发,按住元岳的肩膀摇晃,“你把我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呆瓜藏哪里去了?!我只出去了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岳被晃得被动摇动着脑袋,还在努力地说:“可是,你的后背受了伤……”
“我的背没事,有事的是你的脑子!”祝弃崩溃道,“到底谁把你教坏的!为什么我要跟你纠缠这种话题,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有好多没有问你呢!”
客厅门外的墙边,穆容穆易正趴在门缝向屋里窥探,两人皆是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最终不约而同地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不愧是隐机者,即便面对如此狂暴的逼供,都没有供出我们。”穆易崇敬地说。
“因为是他自己让我们带他去的吧。”穆容少有地在吹捧元岳这件事上吐槽了弟弟一句,“还因为过于激动,以至于弄丢了手机……元先生平时那样冷静沉重,只有面对祝先生时才会显露出真性情,真不愧是至情至性之人,我辈远远不及啊!”说着说着,穆容又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元岳。穆易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是啊,正是这样的元先生,才不枉费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弄来了那两张电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