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36)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得啊!”
“天子脚下,岂能行朝令夕改的糊涂事?华泱开关城门的时辰皆是定死的,即便是方侯爷,没有大王的指令,也不可擅自开门。”
安戈气得脸绿,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破规矩?城里人就是喜欢瞎讲究!
他本就是个急脾气,何况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于是不由分说就朝那人骂去,字字诛心。奈何那人软硬不吃,只让他去旁边待着。
骂人不管用?
——那就跑啊!
安戈瞅准守城兵的空隙,撒腿就往门外奔。
“想跑?抓住她!”
在他跨出城门的前一刻,背后一紧,就被某个士兵拎小鸡一样拎了回去。
“哎哟!别拽我头!”
他两条腿在半空乱踢乱蹬,像只被逮住翅膀的大白鹅。
“干什么你们!放手!我告诉你啊,要不是你这城墙太高了我翻不出去,不然我早跑了!”
“一个个的气力这么大,怎么不去码头做苦力,工钱保准比这里多!”
“横什么横?不去打仗杀敌,倒是在这里跟平头小百姓横,您自个儿还挺得意是不是?”
安戈胡搅蛮缠起来谁都不是他的对手,本来当兵的就嘴笨,骂阵就要败下来不少。再加上他们以为安戈是女人,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也不敢动作太大。
结果便是——安戈跟他们几个扭打在了一起。
那巡逻长头痛不已,眼见到了关门的时辰,神情才终于缓和些许——马上就能把所有扣留的青衣女子交给侯爷了,据说见到侯爷的女人都会静若处子,希望这人......能别闹腾了罢。
“时辰到——关城门——”
嗡————
沉重的木门缓缓收拢,发出陈旧的浑厚声,似是要将青天划破一个洞。
“不能关!”
安戈在几条胳膊的缝隙之间望着城门,几近绝望地吼着——要是他现在回不去,往后更别想走了。
大丫头他们等了他那么久,小八的身子也不知道有无好转,是胖了还是仍旧像之前那样瘦?五丫头的字也不知练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惹先生生气?还有就是万恶的安如意,居然敢辜负那像美玉一样的国师!他一定得找她算总账!
难道他的这些盼头,这些他忍受各种宫规家规换来的自由,就要因为这扇门化成泡影?!
他这样悲哀地想着,就差流出两行清泪来应景了。
但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水无断舟之河。
就在安戈以为要与自由无缘之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奔腾的轱辘声,以及一记高喊:
“安小姐快些上车——”
只见尘土滚滚之间,茫茫视野中蓦然出现一个黑点,一辆马车飞快驶来,驾车的前座有两名壮汉,一人驾车,另一人朝安戈的方向伸出手臂。
安戈大喜,这是来救他的!于是想也不想便搭了上去,虽然不认识这两人,但总归是来帮他的,先跑出去再说!
“驾!”
拦路的几名士兵见马车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仓促着让开了去。
城门还在继续掩合,中间的空隙越发变小。车夫狠抽了几下马屁股,马车朝那空隙驶去,车棚的两侧被刺啦划破,木头屑飞得老远。棚盖被刮去一个角,车身将将挤过。
安戈顾不得整理凌乱的头发,只胆战心惊地回头,看那门缝逐渐缩小,守城的士兵没了追赶的机会,才喘着粗气坐下。
“小夜叉!”
突然,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刺穿他的耳膜,使他周身一震!
在容国,只有一个人这样叫他。
那个人,他避之不及。
赶忙再回头望去,扒着车轩的边缘,见城门已经合上,只在中间的一线缝隙之间,隐约瞧见那双锐利却无法穿门而过的眸子,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稳了下来。
还好还好,已经追不上来了。
除却那一点莫名其妙的空虚,大体上,他心中还是欢喜的,于是对着车棚里方才救他的壮汉一笑:
“兄弟,谢了啊!”
然则,他这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后脖子就被一记手刀劈中。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壮汉阴鸷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安戈,缓缓收回手刀,笑得阴险,左脸的刀疤在时明时暗的光影中十分瘆人:
“不谢。”
作者有话要说:
让你跑,这回遭殃了吧......
第40章 绑架(三)
飞驰的马车在城外的平坦大道上自然跑得极快, 且在城门之内, 留下三尺高的灰尘。
方羿盯着城门中间紧闭的那条缝隙, 拳头在袖中咯咯作响,手背的一股青筋突突地跳,仿佛有什么情愫要倾体而出。
“侯爷, 这是赌坊张老板送来的糖葫芦,说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江仲远从马背旋身而下,将那串金莹剔透的糖葫芦递过来。
他飞快地瞄了眼方羿的表情, 瞬间被那眼神吓出冷汗,连忙垂首下去,不敢多言半字——肯定,侯夫人又惹侯爷生气了!
江仲远颤巍巍地支着那根糖葫芦, 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方羿一言不发, 将锐利如刀的眼神收了回来,转而看到身侧的江仲远,陡然抬手一掀,那包裹了糖衣的红果子啪嗒掉到地上,滚了几圈,破碎的果肉粘了厚实的一层灰尘, 颜色瞬间黯淡下去。
“侯爷?”
江仲远后知后觉地收手, 企图从方羿的表情里读出一丝其它的情绪。
方羿看也没看他一眼,也不理会在地上积灰的糖葫芦, 怒甩了一记衣袖,阔步回府。
待身影走得老远, 才甩下一声:
“严刑拷问茯苓,直至吐出实话。”
江仲远一愣——实话?什么实话?为何拷问茯苓?侯夫人究竟做了何事?
他望着离去的背影,破天荒察觉到他的......孤独。
安戈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被绑架。而且还是他主动跳上人家的马车,傻不拉叽地跟绑匪称兄道弟。
他是谁?他是混世魔王小夜叉,在未国掀房子揭瓦,骂阵打阵从没有败下来过。到容国被百般压抑就罢了,如今还沦落到被人绑架,当成猴子耍?
不过气归气,人家拿着大砍刀在他面前晃,他就算一肚子问候祖宗的话也得收住。
“大哥,你大老远把我绑过来,差钱还是差事儿啊?”
安戈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的环境,他还是懂得看人脸色的。
于是,他尽量温和且无害地笑着,用缓慢的声音问话。
“差钱的话,我想办法给您凑,砸锅卖铁也补上。差事儿的话,我最会来事儿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说,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那刀疤男正是之前用手刀把安戈劈晕之人,连同拿赶车的马夫,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胳膊比安戈的腿还粗。
“你自个儿得罪了什么人,自个儿清楚。难不成,还要本大爷给你清帐?”
“不是不是,我就随便说说。”安戈的眼珠子转了转,从对方口中探出了一些消息,揣测着问,“不过......听这位大哥的意思,您二位其实对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之外的某人对我有杀心,对的吧?”
刀疤男粗厚的胡子动了动,“得罪老子的人早就见阎王去了,你这足不出户的小妇人,还不配得罪老子。”
不配?本夜叉在永安闹得翻天覆地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哪儿吃泥巴呢!
“是是,您说的是。”
看来,真的有幕后主使。而且这主使还对他这个刚来容国不久的人恨到极点,或者,是对“安如意”恨到极点。
刀疤男的声音宛如磨刀石,粗粝得很,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半警告半幸灾乐祸着说:
“时辰快到了,在雇主来之前,爷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多瞧多看,阴曹地府可没这么好的景色。”
“阴曹地府?”安戈后背一凉,“您背后的那主使,该不会要......杀我罢?”
哪个欠揍的王八这么歹毒?!
刀疤男嘲讽他没见过世面,又道:“扒皮拆骨,抽筋分尸,老子干的买卖多了,什么花样没见过?能给你留全尸,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话一说完,潇潇洒洒便走了。
小木屋单薄的门被啪的关上,吱哑的一声,似要在心口划破道狰狞的口子,四周霎时一潭漆黑。安戈愣愣望着从那破旧的门缝透进来的一丝月光,心也跟着凉了。
“方侯爷,您深夜来访寒府,有何贵干?”
封若书刚描完一幅丹青,正挽着袖子洗笔,掀起眼皮看了这不速之客一眼,既没有叩,也没有拜。
应该说,自从方羿娶了他“心爱的女子”之后,私下见面时他皆没有好脸色。
方羿平时已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此刻更不会在意,他直勾勾盯着封若书,冰冷的语气里掺杂着怒意:
“你把本侯的夫人藏去哪儿了?”
是“夫人”,不是“安如意”。
但封若书听到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明面上的称谓,而是那个尖锐的“藏”。
“你什么意思?”
他虽与云舒君师出同门,满腹的诗书伦理,但云舒君是真的风轻云淡,看什么皆是可有可无,只差剃去头发,便可落个四大皆空。
封若书则是不同的,他不喜权势争夺,也看不上阿谀逢迎,却单单“情”这一字,让他拿起了,就再放不下。
“本侯记得国师说过,要把本侯的夫人夺回去。原以为会过些时候,不想......这么快就下了手。”
方羿板着脸,没了从前跟封若书说话时惯有的调笑。
封若书的眼眸一颤,放下手里的毛笔,“你是说,如意不见了?”
“国师,本侯此行只为讨人,你莫再隐瞒。”
方羿清楚记得那辆飞驰而过的马车,照安戈的头脑和本事,断然想不到马车这一茬,而思虑周全,又巴不得把安戈接出府的,方羿只能想到眼前的这人。
毕竟,安戈主动朝那马车伸手,双方断然是认识的(安戈:猴哥你错怪我了——)。
“隐瞒?侯爷这是在兴师问罪?”
封若书明白了方羿的意思。不过,他自下朝就在府中,一幅画从晌午画到现在,连书房的门都没有跨出去,更别提“协助安戈逃跑”,何来“装”这一说?
“您可真是抬举。侯夫人不见了踪影,您身为侯爷,竟跑到我这国师府要人。”
他的眼神染了一丝怒,又道:“不过让侯爷失望了,本国师从下朝之后,一直待在书房,未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