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40)
沉如瑜一抬下巴,对自己带来的人道:“带上来。”
星北流一怔。
四下一片安静,那些因为混乱受伤的人在翎猎骑安排下离开,街边滚落的灯笼被火苗舔舐,很快烧成了灰烬……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星北流看到了沉如瑜有些晦暗不明的笑容。
沉如瑜说的人很快就来了,是一名婢女,跪在沉如瑜面前,磕了一个头。
“我家主子是星北府三老爷的姑娘,刺客来的时候,直接冲着我家小姐去的。”婢女低着头,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周围的人都能够清清楚楚听见。
“奴婢当时被吓得不敢动弹,亲眼看着那刺客抓着小姐问,‘主母在哪里’……”她瑟缩着肩膀,似乎因为回忆起了当时的可怕场景而感到害怕,“那刺客没有蒙面,奴婢一眼认了出来,那个人……曾经是主母身边伺候的姑娘!”
星北流垂下嘴角,沉默地看着婢女说话。
周围以肃云卿为首的翎猎骑听到这话后,都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肃云卿微微皱眉,见沉如瑜自信满满的神色,预感星北流今晚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放过。
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否则沉如瑜怎么会拼着和长光翻脸的后果,也要咬死星北流?
翎猎骑直属威正帝,虽然说在皇子们面前俯首称臣,但没有哪位皇子不愿意和翎猎骑打好关系。
星北流差不多猜到接下来他们要说什么了。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星北彤身边的人,但有一点是事实——宛扶作为刺客,被人认了出来,正是曾经在主母身边服侍的姑娘,后来又被送到他身边,成为他的侍妾。
侍妾……看来他今晚是跑不掉了。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从宛扶刺杀星北府的人失败,再到沉如瑜带着人追来,如此短暂的时间,他就准备好了指认的人证。
看来是,星北府的人有意帮助沉如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光的话,下一章就放他出来
今天忘设更新时间了,抱歉晚了一点。
☆、将行计(一)
短短的时间内,星北流就想通了一切。自从知道宛扶的身份后,他一点也不惊讶宛扶想要杀掉的人是主母,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料到一件事情——
白日主母得到他回星北府的消息,便赶回来问罪,留下星北彤晚上独自回来。所以宛扶这次行动,不但不会有任何收获,而且没有意义。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足以让他洗脱和宛扶同谋的嫌疑。
沉如瑜慢条斯理地问那婢女:“既然是主母身边的姑娘,为何要在今晚刺杀主母?如果他想动手,在星北府里不该就有机会了么?”
婢女一副惶恐模样,生怕别人误会什么:“殿下!那人早已被主母送到大公子身边,收为房里人。这个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以及后来离开星北府做了什么,主母全然不知啊!”
言下之意,后来的事情,就该问星北流了。
沉如瑜惊讶地看着星北流:“大公子,是这样的吗?”
不等星北流回答,那婢女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惊呼起来:“对了!刚才府里来接小姐的下人们说,白日大公子回府,正好撞见了主母。大公子狂妄顶撞主母,还遭受了一顿责罚……”
沉如瑜露出看好戏的神色,笑着转头对星北流道:“大公子和自己母亲的关系,还真是僵硬啊。”
星北流看他一眼:“没有必要的时候,是否僵硬也无所谓。”
沉如瑜没理会他这句话,对四下翎猎骑的人大声道:“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刺杀主母之人本是星北流房里人,而今晚他正好出现在刺客动手的街上,不也十分可疑吗?”
“再有,诸位都看得出来,星北流与主母如今关系恶化,今日还被鞭责了一顿,谁能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心怀怨念而派人出手刺杀主母呢?最后,刺客为何刚好跑到他们那里去,挟持的人不是他,而是肃湖卿呢?”
星北流眼眸微沉。
他这样一说,一切都有理有据,全都能解释得通。
肃云卿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星北流,走出来抱拳:“殿下,请恕臣直言。这些都还是没有证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到底是刺客与大公子真的是同谋,还是大公子根本被那刺客蒙骗了。当务之急,还是要……”
沉如瑜打断他:“星北流在没有排除嫌疑之前,应当压回大牢,等待审查。”
沉如瑜眼底藏着一丝得意洋洋。今晚的事情半点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即便只是推测,也足以让星北流百口莫辩,只要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星北流押着认了罪,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了。
肃云卿迟疑不定,看看星北流又看看沉如瑜,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沉如瑜的说法中有漏洞,他是很清楚的。比如说今晚,他知道是自家兄长推了巡逻的工作,特意趁着大统领不在才来找星北流的。
这些说法完美地咬住了星北流,但又完美得令人无法相信。
“想必殿下搞错了一件事。”星北流终于慢慢地开口了。
沉如瑜看他困兽挣扎,心情颇好,问了一句:“哦?”
“今晚的刺客,分明是男性。”星北流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婢女,“而主母送到我这里来的,是姑娘。”
沉如瑜神色微微一僵。
“对……对啊!”肃云卿忙道,“那刺客是男的,怎么可能会是大公子房里的姑娘呢?”
沉如瑜缓过神色,用那种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星北流:“这可说不好啊……大公子和大统领不是那种关系么?大公子就喜欢这种年纪轻轻的小男孩也不一定……”
这一次,不但是翎猎骑,连星北流也微微变了脸色。
“你……”星北流终于有些怒了,正想斥责沉如瑜的口无遮拦,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看来四殿下比我都还了解大公子的爱好,那我回去可得好好问清楚了。”
来人声量不大,但星北流面前的人看清楚那人时,皆是神情各异。
翎猎骑们眼睛一亮,而沉如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不用回头,只听声音,星北流都知道谁来了。
他刚一回头,便被人从身后搭住了肩膀。
长光着一身窄袖轻袍,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站在星北流身侧,看着沉如瑜难看的脸色轻笑:“不过四殿下说的不是很准确,大公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喜欢什么入不了眼的小男孩,他就喜欢脾气不好、难伺候的。”
一语末了,又加一句:“比如说,像我这样的。”
两个人站在一起,星北流侧头,便一眼看见了长光线条流畅的下巴,微微抬起,无不彰显主人的傲慢。
“大统领!”肃云卿惊喜地喊了一声,仿佛见到了救星。
长光用另一只手冲他摆了摆:“带人去追你兄长,追回来后,让他脱光了、背着荆条来见我。”
“如果不能好好认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肃云卿听出长光有些不快,连忙低头领命,看了一眼沉如瑜,连忙匆匆转身离开了。
长光侧过头,对上星北流的目光。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眼中的错愕还是一瞬间的惊喜取悦了他,长光露出一个带了几分稚气,实际上藏着邪气的笑。
沉如瑜在看到长光走来的时候就预感不好,可是他并不想错过今晚这个机会,想借自己的身份压制长光。
“长光!我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将今晚刺客的同伙拿下!等待大理寺决断!”
长光似笑非笑看他:“哦?我说来的时候被什么人拖住了脚,原来是四殿下分派了自己的人手特意照顾我,所以现在连抓人的事情都要由我这翎猎骑来了么?”
沉如瑜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这让他恼羞成怒:“你……捉拿刺杀贵族的刺客,就算不是翎猎骑的本分,但也不该拒绝!”
长光微微一笑:“殿下说得不错。”
沉如瑜看着他微笑的脸,心里忽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长光会这么老实就听他的话么?
星北流也有些惊讶,再次回头看了长光一眼,却被他的眼神抓住不放了。
“既然殿下认为有嫌疑的人也该被抓起来,那我就亲自收押嫌疑人好了。”长光嘴角噙着笑,猛地一抓星北流的肩头,“有些人总是记不住教训,看来是我太放任了。”
肩膀上有鞭伤,白日受的伤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星北流脸色骤然发白,疼得倒吸冷气,但他不敢让长光看出来。
直觉告诉他……长光现在看起来是在笑,可是他觉得这并不是代表着心情好。
就像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看上去平静,实际上在酝酿着更为可怕的风暴。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神色的长光,看上去是很生气的样子了……星北流觉得有些不妙,可还得硬着头皮站在这里。
长光有些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松开了手,改为抓住他的手腕。
沉如瑜心道不好,忙问:“长光!你打算把他抓到哪里去?!”
“这个便与四殿下无关了吧?”长光客客气气道,“殿下只说把人抓起来,可没必要管我把人抓到哪里去。”
沉如瑜气得额上青筋乱跳:“给我把他关到牢里去!少徇私枉法……”
长光懒得理会他,命令剩下的翎猎骑:“把这个婢女带走,其他人留下来清理,该巡逻的就去巡逻。”
他扯着星北流的手腕,将人拉走了。
跪在地上的婢女有些惊恐地看着四周,最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沉如瑜:“不、不……你们不能抓我……”
沉如瑜心烦不已,狠狠瞪着长光和星北流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扭头离开了。
☆、将行计(二)
另一边,狂驰的骏马冲进皇城郊外荒无人烟的树林,抓着缰绳的人微微松了手,骏马的速度也逐渐放慢了下来。
最后越来越慢,终于在快要停下来时,马背上一个人也栽倒了下来。
肃湖卿感觉到架在喉咙上的寒意消失了,回头一看,失声叫了出来:“宛扶!”
他连忙下马,想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却被短剑再一次抵住喉咙。
宛扶冷漠地看着他:“别靠近我。”
肃湖卿高举双手表示诚意:“我不靠近,但你受伤了,需要包扎。”
宛扶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肩头,短剑再一次往前递了递:“把你的衣服扯下来给我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