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万里封侯路(14)
“谢陛下!”隋轻磕头道。
“你们走吧,”郑澈安转过身子背对他们道:“唐阕费了那么多的力气想让你们在一起,朕不会违背他的希望的,走吧。”
隋轻和苏小姐对望一眼,再次行礼谢恩,站起身子走出了殿外,身影一点点的融化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陛下吉祥,”许公公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满脸喜气的对郑澈安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刚产下一名皇子,母子平安!”
“什么?”郑澈安吓了一跳:“皇后生产,怎么也不通知朕?!”
“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许公公道:“皇后娘娘怕打扰您商议国家大事,所以让宫人在顺利生产后再告诉陛下。”
“摆驾未央宫!”郑澈安往殿外跑道。
未央宫依旧灯火通明,宫人虽然各自忙碌着,但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宓清婉顺利产子,宫中上下都会有赏赐……
郑澈安去偏殿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儿子,小人儿缩成一团正在休息。
郑澈安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当父亲的喜悦难以言表,他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刮了刮小儿子鼻子,啊,真软……
“皇后娘娘还好吗?”郑澈安问道。
“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在内殿想要见您,请您过去看看。”小宫女答道。
“是该过去看看。”郑澈安笑容淡了淡,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宓清婉,和她说自己其实爱的是唐阕?
“皇上。”宓清婉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大殿的中央,显得有些可怜。
“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休息!”郑澈安皱眉道。
宓清婉突然在郑澈安面前跪了下去,轻轻的对他磕了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郑澈安上前搀扶道。
“皇上……臣妾之前和你说过……生下了孩子,就告诉您一件大事……现在是时候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郑澈安急道:“你现在身子虚,赶紧给朕起来,什么大事也比不过身体重要,听到没?”
“陛下!”宓清婉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情绪有些激动:“我根本不是什么皇后娘娘,就是一个普通的下人!”
郑澈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
宓清婉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有些颤抖:“臣妾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陛下,更没有收过您的什么玉佩,这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郑澈安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现在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扶住一旁的桌子才没有摔倒:“你在说什么?”
“皇上……”宓清婉开始抽泣:“臣妾本来宅子里就是一个普通下人,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了臣妾,给了臣妾一大笔钱和一块碎了的玉佩……让臣妾假装与陛下儿时相识……臣妾……实在是经不起金钱的诱惑……就,就,就答应了……”
“所以……”郑澈安已经没什么力气发火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力。
“臣妾自知罪不可赦,还望陛下看在皇长子的份上,留臣妾一条活路!”说完重重的磕了个头。
郑澈安麻木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缓缓的向殿外走去。
“陛下!”宓清婉突然向前跪爬了一步,抓住了郑澈安的衣摆,努力的抬起头:“陛下!臣妾知道……您不会再相信臣妾了……但是,求求您,最后一次,求您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
郑澈安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欣喜若狂的人,心中无比复杂,他伸出手把宓清婉扶了起来,语气缓和了许多:“好,朕听着。”
刚生产过的宓清婉脸色有些苍白,在冬日里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她抬起头,盯着郑澈安的眼睛:“皇上,请您一定要除掉徐毅君!臣妾当年就是受他的利诱来到您身边,作为眼线向他传递消息,他,与唐胜雪早有奸情,请陛下明鉴!”
“你说什么?!”郑澈安瞪大了眼睛:“原来朕身边的奸细是他!”
宓清婉的眼神十分坚定:“臣妾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徐毅君一直对您怀恨在心,请您一定不要相信他说的话啊!”
“当年那碗松子粥……”
“是唐胜雪的计划,”宓清婉也豁出去了,几乎全盘托出:“原计划……是在陛下答应给我名分的时候,趁您高兴,接机将您置于死地,但是……但是臣妾那天……知道自己怀孕了,臣妾实,实在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父亲……所以才突然反悔,让敏儿验的毒……”
郑澈安只觉得后背发凉,想到当时银针的变化程度,现在还隐隐有些后怕,但他更在乎的是来一件事情:“那当时那些信,到底是谁写的!”
宓清婉痛苦的皱了皱眉:“是……是徐毅君威胁您以前的讲师……模仿唐大人的字写的……”
郑澈安心中狠狠一抽:“你告诉我,这件事,唐阕到底知不知情?!”
“唐大人……什么也不知道……”宓清婉似乎也在崩溃的边缘,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唐胜雪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唐大人身上,她猜,以唐大人的口才,肯定会为自己辩护的毫无破绽……所以……所以只要唐铮江在先帝面前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知所措,以先帝多疑的性格……肯定会觉得这件事和唐大人脱不了干系……而且唐大人,肯定会极力的保住陛下您……这更会让先帝觉得此时必有隐情……”
郑澈安站在原地,好像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
以唐阕的聪明才智,在接到郑澈安递过来的信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了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因为……那是郑澈安的命令。
郑澈安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晕眩,胸口发闷,嗓子一甜,张口就是一口血。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日的场景,唐阕就好像站在独木桥的中央,进退两难,一面是为自己辩护,赌郑澈安在先帝心中的地位。另一面,便是锒铛入狱,接受严酷的刑法。
唐阕……怎么能对我这么好!郑澈安的眼泪在眼角打转,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能不爱?
“皇上!”
郑澈安被宓清婉拉回了现实:“怎么了?”
“现在……唐大人有危险!”
徐毅君!郑澈安脸色一变,转身往外跑去。
第十八章
“唐大人好雅兴啊!”徐毅君站在唐阕的帐篷门口,看着里面的唐阕行云流水一般的煎茶动作笑道。
“徐将军过奖了,”几日前的夜袭让大梁士兵元气大伤,唐阕住的这间帐篷是临时搭建的,免不了简陋了些:“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自然。”徐毅君放下帘帐,在唐阕对面坐了下来。
唐阕的右臂有些无力,端茶壶的动作比原来慢了许多,但倒出来的茶水依旧芳香青绿。
徐毅君端起来闻了闻,不由得笑了笑:“唐大人真是全才啊,以前没少给陛下煮茶吧!”
唐阕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那是臣的荣幸。”
“您真忠心,”徐毅君眯了眯眼睛,突然伸出一只手挑起唐阕的下巴:“可惜陛下还是不相信你啊!”
唐阕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扭头躲开了徐毅君的手,不由得讥讽道:“要说忠心,臣可比不过徐将军,唐胜雪都死了那么久了,您居然依旧念念不忘。”
“呵,神童就是神童啊!”徐毅君的语气明显有些慌乱:“你在我身边的眼线是谁?”
“看来是真的了,”唐阕无害的眨了眨眼睛:“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徐将军自己全说出来了呢!”
“呵呵……唐尚书,”徐毅君的眼神闪过一丝恨意,伸出去的手向下滑了滑,大拇指轻轻压了一下唐阕小巧的喉结:“还真是低估了您啊!在地牢里就应该把您处死,失策啊!”
唐阕的喉结不自然的动了动:“呵……我知道您对我无可奈何……”
“哈哈,真是可笑,”徐毅君的手指拍了拍唐阕的脸颊:“这里可不是朝堂,可没有尚书大人您施展的余地。”
“您不会让我死的。”唐阕的语气十分笃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哦?为什么?”
“因为你不敢,”唐阕的眼眉一挑:“我虽然不比将军,但怎么说也是一个特使,要是真的死在了这里……陛下肯定会彻查的,到时候您肯定脱不了关系,所以您会让我活着,活的好好的,但只要我一回京……您还是脱不了罪……呵呵,真是可悲啊!”
徐毅君眼神闪烁,右手握住唐阕的脖颈缓缓的用力:“那可要让大人失望了……”
唐阕的手用力抓住徐毅君的胳膊,但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传来的阵阵窒息感,眼前慢慢失焦,身子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就在马上要断气的前一秒,徐毅君突然松开了手,唐阕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脖子隐隐发红。
“你就是个傻子!”徐毅君生气的站在唐阕面前,指着唐阕骂道:“郑澈安对你到底有多重要?不过是一个帝王,坐拥天下!而你呢?一个普通人,居然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唐阕缓了口气:“谁都怕死,我也一样……不过人都难逃此节,如果能死的有意义一点……也就不怕了……”
“呵,有意义?”徐毅君看着唐阕清秀的面容:“唐家都死的差不多了,谁还会在乎你?我觉得你应该很羡慕宓清婉吧!嫉妒吗?能陪在郑澈安那个人坐拥天下?哈哈哈,我告诉你,她其实什么都不是,之不过在郑澈安心里……她就是当年照顾自己的人,怎么样?嗯?你陪了郑澈安近十年,他有多看过你一眼吗?有吗?他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死心塌地,难道不恨吗?!”
“从不,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没有资格站在陛下身边……”唐阕自嘲的笑了笑:恨宓清婉吗?或许吧!但是郑澈安……真的从来没有过。
“是吗?”徐毅君看着唐阕好看的眼眸:“唐大人这张脸,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少男少女呢!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罢猛的拽住了唐阕的衣领,发泄似的把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唐阕白色的衣领刺啦一声被扯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他躺在冰凉的地上,也不挣扎,半晌才讥笑道:“您也就还有一点时间欺负欺负我,马上就要下狱的人了,真的是……”
“你什么意思?”徐毅君一愣。
“世子殿下已经拿着我的信进京了……呵,您觉得陛下会怎么处罚你呢?”
“唐大人是当我傻吗?”徐毅君道:“您要是真的把信写给了皇上,干嘛在这儿激怒我?应该赶紧躲起来等圣旨吧!何必在这儿搭上自己的命呢?”
“那还用问吗?”唐阕的笑容多了几分魅惑,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挑:“我想让您送我上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