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胡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注视着秦铭,忽然面色再次闪过凶光:“此事你想要如何处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了他们吗,老朽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今晚的风声绝不会传出去,老朽可为你保证!”
此话一出,不仅秦铭惊愕不已,就连其他正道人士也露出吃惊之色,纷纷惊惶失措起来:“谢庄主,您在说什么!!”
“您怎么能与魔教为伍!是不是受到了魔教的蒙蔽!”
“绝对如此,不然一贯以仁义为重的谢庄主怎么能说出这样的台词!”
“可恨!魔教到底对谢庄主做了什么!谢公子也被蒙骗了吗?”
众人下意识看向谢深,却见谢深扶着谢庄主,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笑意,面色冷漠,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很是渗人,就连其他落英山庄的人也都是如此,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仿佛被操纵了的木偶。
众人不由得心中惊恐,越发觉得是魔教所做的阴谋,不由得对魔教破口大骂,再无保留。
“教主!既然他们咄咄相逼,我们又何必留情。”沈浮白听着那污秽之言,心中的怒火同样高涨,无法忍耐地上前一步,低声对秦铭道,“谢庄主肯帮我们,就再无后顾之忧,只要教主一声令下,属下立刻出剑,绝不留下一人!”
“不错,我的毒药无色无味,不需下入酒中,散在空中便可以解决大部分人。”方峥冷笑着,“此战,我们必胜!”
秦铭:“……”
听了二人过激的台词,秦铭竟有一瞬间萌生了这样做比较好的想法,但良知还是隐隐压过恶念,让他捏捏眉心,求助在场唯一的好人:“……你觉得如何?”
原本秦铭问向许生,是希望许生能够说些什么抑制住他的恶念,然而在他的目光下,许生竟是面露犹豫,咬牙半晌,才狠狠撇过头道:“老夫就当见过此事,也不会帮你们,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秦铭:?
等等,你怎么也??
秦铭目瞪口呆,沈浮白和方峥却欣慰道:“善,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迂腐!”
这一路上见过太过正道欺辱魔教,许生代入魔教的视角后,便也觉得对方欺人太甚,实在没有立场去说服他们不要动手,可他同样没办法跟着魔教对付正道,因此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魔教性格迥异的这三位弟子,今日终于达成了一致。
——但这却并非是秦铭想要的!
秦铭不由得苦笑不已,得,现在压力又再次来到了他自己身上。
杀,还是不杀?
秦铭的心中翻江倒海涌上的,正是方才谢庄主所说的那样,有愤怒,有悲伤,有恨意。
悲伤的是,纵使他花费莫大心血扭转江湖人对魔教的印象,到头来却仍旧落到了人人喊打,千夫所指的狼狈田地。
而愤怒也是人之常情,纵使是普通人被人冤枉,都会感到委屈愤怒,他这个尽做好事的魔教教主受到的不白之冤时,愤怒和恨意只会只增不少。
他可以像个孩子那般尽情地泄愤,或者像个老者那般隐忍,但秦铭的心中却仍旧在叫嚣着,他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受到众人的责骂,凭什么要偏偏只跟他们过不去,凭什么!
这份负面的情绪无法发泄,无法消除,如同古树一般扎根在心底,也让他无法斩钉截铁地原谅这些人。
可一旦他不顾一切地走向了绝路,他闭着眼睛便能够看见,他手持血剑站在原地,周身满是由血肉堆砌的尸首,剑尖一滴一滴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将他的整张脸映得如同修罗。
他心中的暴戾确实已经消散了,但取而代之的,更大的空虚和绝望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所坚持的一切都被打破,他走到这里的心血全部被击碎,他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干涸的内心汲取着他的养分。
成一时之快,让他失去了所有。
“——你会后悔的。”
忽然间,他仿佛看见那一身血色的自己,正流着血泪指着他的胸口诉说,这份恐惧和茫然顿时惊醒了秦铭,让他猛然睁开眼,眼底已然有所觉悟。
于是他抓住沈浮白扶着剑鞘的手,一点一点将剑身插回去。
在沈浮白不解的眼眸中,秦铭郑重道:“不许杀人。”
“他们污蔑我们下毒,无非是觉得魔教就是会下毒之人。”
“他们污蔑我们攻击正道,无非就是觉得魔教就是与正道势不两立的关系。”
“杀了他们只能永远坐实这种屈辱,这种不甘。唯有他们活着,才能打醒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耻,让他们在遇见我们掩面而逃,再也不敢与我们对视!”
随着秦铭斩钉截铁说出这番话语,沈浮白等人都恍然大悟,没想到还有这种报复的手段。
“不愧是教主,说得好!”沈浮白眼睛发亮,顺从的收回杀气,就连许生也惊为天人,大大赞赏他的气度。
“哼,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随便叫嚣吧。”方峥冷哼一声,为没机会使用毒药而感到遗憾。
“当然不,不能杀他们,但没说不能打他们。”秦铭冠冕堂皇道,“揍他们,一直揍得他们听话为止,这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方峥等人深以为然,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可这时,谢庄主却忽然大笑起来,又一次打断了魔教之人的邪恶商谈:“秦公子不愧是真正的江湖大侠,最终也不打算对这些人下手吗?”
“这确实是我的选择。”直到这时,秦铭还是没有弄懂这老头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禁反问道,“您又要如何?”
“好!好!好!”却听谢庄主连连称赞三声,语气中似有欣慰,也有几分遗憾。
“老朽原想要为秦公子铺路,之后该如何隐藏真相彻底让日月神教彻底扬名之事也已经想好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老夫就能够了解心愿,亲自来做了!”
隐隐听出这话语中藏着深深的杀意,江湖正道顿时感到不妙,同样也警惕地看向他:“谢庄主到底想做什么!莫要受魔教蒙骗啊!”
谢庄主却冷笑一声:“老朽做的事,早就已经做了!”
“诸位大侠,这百蜜酒可好喝啊?”
听着他戏谑的笑声,江湖正道同时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桌面上的百蜜酒,毕竟这百蜜酒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几乎人人都喝了,不由得面色铁青:“难不成……这酒里?!”
有人话音刚落,便顿时吐出一口血,同样跪倒在地,奄奄一息。
“谢庄主,我们无冤无仇,您还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仁善医者,怎么能在酒里下毒?!”有人破口大骂,却也因肚子的剧痛而倒地不起,浑身抽搐。这下,众人就算再怎么愚笨能意识到,这毒便是谢庄主所下。
除了谢庄主,谁也无法得知百蜜酒的酿造方法,储存地点,因此,此事肯定与魔教没有半点关系。
可谢庄主为何要这样做?!
所有人都茫然不解地看向谢庄主,一个又一个的江湖侠客痛苦地倒地,到最后,竟然满堂之中,竟唯有秦铭等人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不对劲,若是百蜜酒里有毒,为何我们毫发无伤?”沈浮白疑惑地感受着自己的内力,果然没觉得半点不妥。
倒是方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摘下自己腰间的香囊闻了闻,双眼一眯:“这香囊里便装有毒粉,与这百蜜酒混合便以毒攻毒,解了毒性!不愧是谢庄主,果真用毒了得!”
如此种种,便能看出这一切皆是谢庄主的提前算计,对方早就想将除了魔教之外的所有人一网打尽!
“……谢庄主,为何如此?”秦铭不禁也面露惊讶,他还以为是谁人想要算计他,甚至想到了是谢庄主算计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突然来了个转折,让他根本捉摸不透。
却听谢庄主忽而闻声大笑着,笑得十分悲哀,又笑得十分痛快,最终竟突然咳嗽不止,令谢深担心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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