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户人家的床上都习惯在被絮下垫一层厚厚的谷草,一来是这样躺着软和些,二来是能保温防潮,不好的就是容易生虫子和变潮,得常拿出来晒晒。
叶溪将谷草摊在院儿里晒开,思索着立夏以后去寻些席草回来,变成草席垫着更方便些。
忙活了半上午,林将山中午是不回来用饭的,叶溪便自个儿蒸了米饭,随意夹了一碟子咸菜,院门儿前的空地上掐了一把灰灰菜炒着吃了。
洗碗出来的时候,遇见小鹿在用角顶着门框,叶溪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鹿角,“你莫不是要脱鹿茸了吧,晚上回来让你阿爹给瞧瞧。”
叶溪早把它看成了自个儿孩子一般,它也是整日的围着叶溪打转。
家中料理妥当,叶溪便锁了门儿去村里找人买黄豆去了,他记得有几户人家是种了一两亩豆子的。
寻了一盏茶的功夫,村里的赵家哥嬷叫住了叶溪,“溪哥儿要买豆子”
叶溪提着篮子笑道:“是嘞,赵哥嬷,家里没有油吃了,想着榨些豆油回去。”
赵哥嬷唤他进屋:“我家里还剩了两袋子,还能匀来卖你一些。”
“那真是太好了,便谢过赵哥嬷了。”
进了院儿,赵哥嬷家里养了两条狗,叶溪是有些怕的,赵哥嬷便叱了狗进屋子里去躲着,莫吓了客人。
农家土狗通灵性,便夹着尾巴进屋了,叶溪这才提着篮子跟着进了柴房。
“二十斤够么卖豆腐的瘸子叫我给他多留些嘞,哥嬷也是喜欢你,不然这黄豆近来可是不好买。”他家的黄豆颗粒大,又圆润,里面生虫的少,做豆腐的都爱来买他家豆子。
叶溪点头:“够了够了,家里不仅着吃豆油,还掺了猪油一块儿吃咧。”
赵哥嬷笑道:“你家是个日子好过的,吃上猪油了咧,村里多少人家户都舍不得熬猪油呢。”
叶溪便回答:“家里相公出苦力没有油荤是不行的,可不能亏待了他的嘴才是。”
“正是这个理儿,咱不吃不要紧,家里汉子们可是要有油水的,若是人人都像溪哥儿你这般知晓明理就好了。”赵哥嬷提起这个就生气。
叶溪知道的,赵哥嬷家里的那个公婆年岁已近七十,是村里数一数二长寿的,但也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性格刁钻泼辣不说,还极其抠门节俭,就是家里多烧些柴火也是要骂人的。
赵哥嬷熬了三十余载,如今都快当奶奶了,却还是整日被公婆呵斥,这日子也是过的烦闷憋屈。
叶溪安慰了几句,也不好多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旁人也是管不到头上去的。
赵哥嬷叹气儿:“家里猪油吃完了,我前日就熬了锅猪油,你不知道,被我那天杀的公婆骂了半天,说我败家不理钱财,竟贪嘴去了,真人菩萨,我可真是冤了去了,家里的猪油我都是紧着给汉子们吃的,她也吃了不少,嘴里没味的时候她还悄悄去扒过猪油罐子偷偷拈上一块儿在嘴里呢,我又何时说过她,全然家里没了猪油都是我一个人偷吃了不成。”
叶溪知道赵哥嬷性格软,好说话,也就是这般好脾气才一直被公婆欺压,若是换做了旁人,来个脾气暴躁的,早就不知道跟她对着干多少次了。
赵哥嬷也是想找个人儿说说话解解闷罢了,拉着叶溪唠了半晌,吐了一箩筐的烦心事,这才舍得放人走。
叶溪便将买豆子的钱数给了他,一共两百文,用麻绳串起来的两串,赵哥嬷细细点好后,放入袖子里,“足的,待会儿公婆回来了,这还得交给她去,不然她又要骂嚷我偷家里豆子卖去了。”
这般年纪却还活的如此憋屈,连家里管钱都还捏在公婆手里,叶溪瞧了心里也是酸楚。
从赵家走后,叶溪便提着黄豆去了榨油坊,远远的就闻到了豆油香味,村里好些婶婶哥嬷都在这里榨油呢。
叶溪问了价儿,一斤豆子要收三文钱的工钱,榨油本就是个苦力的繁琐力气活儿,得浸泡,炒制,碾磨,热蒸,打饼,木桩挤压,最后才能滤出豆油来。
这也是家家户户舍不得炒菜做饭放油的原因,实在是豆油稀贵,等到菜籽成熟后豆油的价格才会降下些来。
叶溪将豆子给油坊的人过了称。
“夫郎的二十斤豆子品相好,是好豆子,出油比别家的高些,六七斤能出一斤来,估摸着能出三斤左右的豆油。”油坊的人说道。
叶溪心里感激赵哥嬷给自己选的好豆子,毕竟这出油的斤数比他想的要高上半斤多,“行,那便麻烦了。”
叶溪给了工钱,便要到油坊外面去等着了,油坊里都是赤身.露胳膊的壮汉,姑娘小哥儿这些是不能进去瞧的,只能在外面等着。
第74章 这里是山秀村74
叶溪选了油坊门口树荫下的一块儿石头坐下,旁边都是些在等油的婶婶们,三五成群的说着话儿。
有些胆子大性格风骚的婶婶还扯着脖子往里看呢,惹的其他婶婶大声的笑她没见过男人。
“去去去,你们笑什么,这里面儿的汉子哪天不是要出一箩筐的汗,使一天的力气,个个健壮的很,那胳膊粗的,怕是比地里的牛都要结实,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偷看”
“怕是看了心里更慌吧。”其他婶婶们捂嘴笑了起来。
“你们不知道,她家的那个汉子啊是个身体瘦弱三天两头头疼脑热要喝药的,这怕是在床上也是个不中用的,现下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可不是瞧了别家汉子心痒痒么。”
被说的婶婶羞的脸红,连在旁边的叶溪也是臊的后颈泛红,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离这些说话大胆的婶婶们远些。
哪知道有婶婶瞧见了叶溪,是要拉他这个年轻夫郎一块儿打笑说话的。
“溪哥儿也来榨油呢。”
叶溪只好点了点头冲婶婶们问了好打了招呼。
其中一个婶婶笑道:“瞧瞧咱们溪哥儿,成了亲还这般娇嫩,我瞧着又白了些,脸蛋跟鸡蛋一样嫩滑嘞,哪像个成了亲的。”
有婶婶捂嘴笑:“定是被家里相公伺候的好,阳气足了可不就是这样么。”
叶溪被婶婶们的大胆说的耳根子发红。
“要我说将山小子可比这油坊里的汉子还壮呢,那背脊宽的,手腕子当我们两个呢,怕是衣裳都要比旁的多用上几寸布,溪哥儿找了个好相公。”
“将山小子这般勤快能干,又能挣家底的,瞧着过不了多久,溪哥儿就要有身子了,争取早点怀上个胖娃崽,好跟他阿爹一块儿干活去呢。”
叶溪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晚上扒着他的背脊被压在身下时,这些婶子们说的确是对的,自家那个就是壮实呢。
嬉嬉闹闹了半晌,有些婶子们的豆油榨好了,便提着走了。
留下其他婶子继续等着,说话间,隐约听到了村子里又传来了骂声,泼辣的很,听的人脏了耳朵。
叶溪转头去瞧,旁的婶子抓了一把南瓜籽出来打发嘴,见怪不怪道:“不稀奇了,还能有谁家啊,定是那赵家。”
叶溪不明白:“赵家”
“嗐,他那公婆是个祸害,所谓祸害遗千年,这不就活到七十多岁了么,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瞧着比许多人都有力气,这呀,一定又是在责骂他那儿媳赵哥嬷了。”
提到赵哥嬷,叶溪便知道了,是刚刚他去买豆子的那家,果然赵哥嬷说的不假,他这公婆是个厉害的。
“时常责骂么”叶溪问道。
婶子点了点头,啐了一嘴瓜子皮儿出来,“那个赵哥嬷性子软,又骂不过她,家里那个郎君也是个愚孝的,不袒护着他,便只能让他这样一日日捱着磨下去了,说来也是造孽,儿子都要娶亲生娃了,他还受婆婆气呢。”
另一个婶子嗨呀道:“还不是腰杆子软,后面儿没娘家撑着,这赵哥嬷嫁过来之前呀,娘家里是快要揭不开锅了,阿爹去世,阿娘又是个病秧子,还有个刚断奶的弟弟,这不是为了筹些钱给家里,当初赵哥嬷找赵家要了八两银子的彩礼,那会儿小哥儿哪有这般高的彩礼,一般都是三四两,最多不过五两就打发了的,赵家那个泼辣的公婆就将这事儿记下来了,奈何自家儿子年岁大了,拖不起了,便只能给了八两彩礼将人娶回来了,怕是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没忘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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