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洲无可奈何,只能随他进去。
谁知两个人刚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僧人连卦筒都没拿,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望向赫连洲,说:“您这八字,是克妻之命。”
赫连洲怔住,林羡玉倏然起身,难以置信地问:“他怎么就是克妻之命了?”
“日支坐羊刃,羊刃为刀,是克妻之物。”
僧人在纸上写下赫连洲的生辰八字,“这一目了然,做不得假。”
走出老神庙时,赫连洲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林羡玉停在台阶上,他回身走到林羡玉面前,抬手捏了捏林羡玉的小脸。
林羡玉气鼓鼓地说:“你又要推开我了。”
“没有。”
“你这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推开我了。”
赫连洲看着他,“玉儿,你不怕吗?”
“怕,”林羡玉抽了抽鼻子,委屈道:“但是更想和你在一起。”
赫连洲将他揽进怀里,沉声道:“玉儿,再给我一点时间。”
林羡玉摇头:“不要。”
赫连洲在他的耳尖上印了一个吻,说:“我在这里向神明起誓,不管今后如何,此生我心里只有林羡玉一人。”
第44章
林羡玉很容易满足。
从赫连洲那里得了承诺之后, 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脸颊泛着红晕,眸子还明光烁亮的, 紧紧盯着赫连洲, 眼看着他就要做出些不敬神明的事了,赫连洲连忙将他拉走。
林羡玉坐在马上也不安分, 时不时回过头看赫连洲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笑嘻嘻地往后仰, 粘在赫连洲怀里。
赫连洲现在只想咬他一口。
很多时候, 比起亲林羡玉, 赫连洲更想咬他,咬他白里透红的像汤圆一样的脸蛋。
咬得他微微吃痛, 呜咽出声,又舍不得真的咬疼他,只要眼里有莹莹泪光就好。
赫连洲喜欢林羡玉躺在他怀里哭着撒娇, 除此之外,他不想林羡玉掉一滴眼泪。
林羡玉又问:“真的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赫连洲犹疑片刻, 还是说:“嗯。”
“如果将来你成了北境的皇帝,也能保证只喜欢我一个人吗?到时候会不会有很多大臣哭着求着让你开枝散叶?你会不会动摇?”
赫连洲轻笑:“还是没影的事。”
且不说德显帝还没驾崩,他前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子等着上位, 成为一国之主这样的事,被林羡玉说得好像唾手可得一般。
林羡玉朝他撅起嘴, 很是不满。
赫连洲知道林羡玉想听什么,但他现在还不能轻易说出口, 他并不知道班师回朝后,会面临怎样的明枪暗箭, 一切仍是未知。
“玉儿……”他很无奈。
“反正你的后宫里只能有我一个人,”林羡玉娇矜地抬起下巴,转念又想:“不对,我为什么要待在你的后宫里?我不要当皇后,我……我要当官!”
林羡玉开始兴奋地构想之后的生活,两眼都放光,他晃着赫连洲的胳膊,说:“你让我当官吧,我要管很多很多的榷场。”
赫连洲这次没有笑话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渐深,没有说话。
林羡玉问:“你在想什么?”
赫连洲缓缓弯起嘴角,“我在想,为了让你当上官,这个皇位,我是不得不夺了。”
“你——”林羡玉惊讶地睁大眼睛。
赫连洲说:“回都城。”
他收紧缰绳,朝山下奔去。
七月末,怀陵王携西帐营班师回朝。
临行前,兰殊掀开马车的帷帘,失神地回望斡楚的方向,林羡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兰殊朝他笑,忽然问:“我想成为王爷的幕僚,为王爷效力,殿下能否为我引荐?”
“当然可以!”
兰殊放下帷帘,告别了十年的斡楚生涯。
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绛州出发,将怀陵王劝降斡楚的消息传遍了北方四州,所经之处俱是百姓夹道称颂。赫连洲也陆续收到各州宣抚使送来的贺表,称他立下万世之功。
林羡玉一本本地翻看,不明所以,兰殊告诉他:“这些人已经开始向王爷靠拢了。”
“靠拢?”
“王爷想夺位,最重要的就是在朝中树立自己的势力,像太子党一样,王爷也会有自己的党羽。经此一役,我想很多人会意识到,太子在能力上远不如怀陵王,怀陵王也有夺位之心,之后会有更多人把宝押在王爷身上的。”
林羡玉放下贺表,喜忧参半。
他掀开帘子,看到队伍最前面的赫连洲,喃喃道:“希望这条路不要太辛苦。”
·
四天后,他们回到都城。
萧总管早早地就在王府门口翘首以盼了,林羡玉一下马车就朝他跑过去。
“萧总管!我回来了!”
萧总管被他这一声唤得差点老泪纵横,两只手都忍不住发抖:“幸好……幸好殿下您平安回来了,不然老奴真是难辞其咎。”
林羡玉愧疚道:“让您担心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老奴已经把府里所有屋子都收拾干净了,还把您的床帷被褥都洗了一遍,就等着您回来了。”
一旁的赫连洲看着萧总管满脸的激动,心中疑惑:怀陵王府到底是谁的王府?
他把兰殊安置在后院旁的空屋子里,兰殊提出来要照顾阿南,林羡玉大手一挥,说:“那就把阿南的床搬到兰先生的屋子里吧。”
说完他才想起来:“那我就剩一个人了!”
兰殊和阿南同时望向赫连洲,赫连洲轻咳一声,板着脸说:“一个人就一个人,我没见过哪个快二十岁的人还不敢一个人睡觉的。”
林羡玉愤然抗议,赫连洲负手走了。
当天晚上,月高风清,赫连洲正在油灯下翻看公文,呷了口茶,一抬头就看到林羡玉穿着单薄寝衣,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赫连洲差点呛住。
林羡玉大咧咧地跨进门槛,走到床边坐下,把自己的枕头放在赫连洲的枕头旁边,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我要和你睡。”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赫连洲强作镇定,低头看着公文,“我们不是约好了,给我一点时间的吗?”
“给你一点时间和一起睡有什么关联?”
赫连洲哑然,他分不清林羡玉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只觉得公文上的字忽然变成一团浆糊,他再仔细分辨,还是一个字都看不清。
大抵是心乱了。
见赫连洲不搭理他,林羡玉又走过来,贴着桌案的边缘,挨挨蹭蹭地挤到赫连洲怀里,趁着赫连洲抬起胳膊,顺势坐到他的腿上。
去了一趟绛州,他粘人的功夫简直从初出茅庐跃升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嫌赫连洲的膝盖硬,非要往里坐,刚挪动屁股,就被赫连洲用手抵住。
赫连洲沉声说:“不许乱动。”
“你捏我!”林羡玉恶人先告状。
“……”赫连洲拿他毫无办法,又不想担下无妄罪名,只能收回手,任他摆动。
林羡玉拿起一份公文,倒在赫连洲胸口,一页一页地翻看,“你明日要入宫,是吗?”
“嗯。”
“太子一定恨死你了,我都不敢想象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他转头朝赫连洲扮了个鬼脸,伸长了舌头:“他一定像吊死鬼一样。”
赫连洲低低地笑,林羡玉说:“你现在有我了,还有纳雷将军、桑大人、兰先生,还有乌力罕……最重要的是,你还有民心。”
他抱住赫连洲的脖颈,软绵绵地说:“我们都相信你,也会一直陪着你。”
赫连洲在冷宫中出生,六岁丧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心都是空的。即使他离了宫,他依旧觉得宫外和冷宫里没有区别,天地之间装满了诅咒和怨恨,所有人拜高踩低、欺上瞒下,还有扫不尽的灰尘和除不完的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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