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了就行,”淑妃摆摆手,“剩下的事情,本宫来替你安排。绿衣,过来。”
绿衣走到淑妃娘娘跟前,淑妃摩挲了下她的手,“你替本宫送送小宋公公,晚一会儿回来也无妨。”
绿衣称是。
储秀宫门外,绿衣和宋檀并肩而行。宋檀问道:“怎么回事?”
绿衣叹息,“我算是明白了,我就是一个玩意儿,一个摆件,到处挪腾,人人都能拿捏我。”
她看向宋檀,神色无奈又担忧,“拿捏了我,也就拿捏了你。”
宋檀哑口无言。
“这桩事,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师父该如何是好吧。”绿衣道:“天上掉下来的从来只有砖头,掉馅饼的事儿我是不信的。”
宋檀下了值,石榴也不拿了,螃蟹也不吃了,径自去找夏明义。
夏明义听他说完,道:“只怕与前朝的事有些干系,不然怎么忽然来贿赂你了。”
哦,这是贿赂啊。宋檀道:“师父,那我该怎么办?”
夏明义想了想,道:“明日把这个事告诉邓云,叫他出面替你回绝了这件事。”
“这合适吗?”宋檀问道。
夏明义笑道:“邓云想用绿衣拿着你,就不能让旁人动绿衣。”
宋檀微微叹息,放在邓云手里就好过放在淑妃手里吗。
两人正说着,门口忽然跑来一个小太监,匆忙道:“宋公公可在这里?陛下传召。”
宋檀有些吃惊,“现在?”
那小太监忙拉着宋檀出门,“就现在,您赶紧的吧。”
宋檀回头看夏明义,“师父?”
“许是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吧。”夏明义心里并不担心,“你好好回话,说清楚你与后妃并无干系也就是了。”
宋檀这才随着人去了。
来到太极殿,宣睢还在批奏折,见宋檀来了,便将旁人都挥退了。
“陛下。”宋檀行了礼,心里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宣睢看了眼宋檀,笑着指了指案上的石榴,道:“你的东西忘拿了。”
宋檀不明其意,上前拿过了石榴,道:“多谢陛下。”
“你现在剥来吃吧,朕也尝一尝。”
宋檀只好在皇帝面前剥石榴,他是会吃的人,指甲在石榴皮上划了几道印子,轻轻一掰,晶莹剔透的大红石榴籽就露了出来,石榴香甜又微带苦涩的气味也弥漫开。
“听闻你想结对食了?”宣睢冷不丁问道。
宋檀吓了一跳,手中的石榴滚落在地上,汁水四溅。
宋檀斟酌着回话:“奴婢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今日淑妃娘娘提出来时,奴婢也十分惊讶。”
“是吗,”宣睢敲了敲桌子,“到这儿来。”
宋檀慢慢走过去,跪在宣睢脚边。
“可是淑妃说,你与绿衣多年相识,早就暗生情愫。虽则你是个太监,可这份感情正是因此才天地可鉴,朕不该做这个恶人,拆散你们。”
这跟夏明义押的题不一样,宋檀开始紧张了,“奴婢与绿衣只是兄妹之义,并无男女私情。”
“你们又不是一个爹一个娘,哪门子的兄妹呢。”宣睢忽然掐着宋檀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要对食,你喜欢女人?”
宋檀有一瞬间的茫然,“不,不是。”
“那你喜欢男人吗?”
眼前宣睢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声调轻轻的,无端使人心生恐惧。
“你不知道,朕来教你。”
宣睢摩挲着宋檀细细的脖颈,修长的手指分开他的两瓣唇。这个时候他不想看见宋檀的眼睛,便迫使他低下了头。
宋檀不是个好学生,在宫外的时候几乎什么也没学到,他的气息慌乱地不成样子,含也含不进去,吐也吐不出来。这个时候,宣睢没有那幅宽容的样子了,他摁着宋檀,手指蹭着那小小的喉结,感受着那里的鼓动。
第13章
夜深了,宋檀被人带到了太极殿的东暖阁。暖阁里床榻桌屏一应俱全,落地罩两边立着两个灯台,几盏灯照亮一个静谧的空间。床边不远处就是屏风,屏风后面有只浴桶,里面预备了热水,等着宋檀沐浴。
宋檀捂着嘴,形容很狼狈。
两个宫女上前来,目不斜视地脱掉宋檀的衣服,服侍他沐浴。这两位是御前的宫女,箐兰和箐云,宋檀与她们认识,但并不熟。
她们也不与宋檀说话,好似看不见宋檀的狼狈,一人捧了茶杯痰盂让宋檀漱口,一人则打散了宋檀的头发,为他沐发。
宋檀仍惊魂未定,一张脸写满了不安,他尽力使自己蜷缩在热水里,只留出半张脸和浮在水面上的长发。
热水沐浴过之后,两个宫女开始为他准备药浴,还是刘太医调的方子。这说明宫外的事情宣睢根本都知道,他心情好了,愿意在宋檀面前装一装,心情不好就另说了。
宋檀陷入一种难言的恐惧和焦虑之中,他泡完了香药,两个宫女给他穿上雪白的绸衫子,又端来一碗散发热气的汤药。
“这是什么?”宋檀问道。
箐兰答道:“是安神汤,陛下特地吩咐的。”
宋檀看向她们,“陛下今晚不会来了吗?”
箐兰道:“陛下今晚不会来,他吩咐过,好生伺候公公歇息。”
宋檀稍稍放心,他把汤药喝完,箐云送上几样蜜饯和一碗剥好的石榴,鲜红晶莹的石榴籽儿放在水晶碗里,看着便垂涎欲滴。
宋檀这会儿却没心情吃,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会儿。他躺在床上,箐云和箐兰将两边的床帐放下来,熄了灯后静悄悄地退去了。
床铺的很软,高床软枕,人一躺下就整个陷了进去。
宣睢安排的很好,安神汤很有效,宋檀躺下时还满腹心事,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的嘴巴里还残留着汤药的苦味,如果他今晚有梦,该是一个混乱又腥涩的梦。
宋檀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他掀开帘子,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箐云和箐兰听见声音,进来伺候他穿衣服。今日预备的衣服,不是内侍的官服,而是一件靛青色的圆领长袍。
“不敢劳烦。”宋檀自己把衣服拿过来穿上了,箐云只捧着腰带牙牌等物站在一边。衣服是熏过熏香的,都是苏合香的味道。
门外有人搬箱子,宋檀问道:“在做什么?”
箐云道:“陛下吩咐将你的东西都搬来,以后你就住在东暖阁。”
“这怎么行,这......”宋檀连连摇头。
箐云神色却很平静,“这是陛下的意思,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去问陛下。”
宋檀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太极殿的书房撤掉了一块乱七八糟的地毯,宋檀没吃到螃蟹,嘴角裂开了一道小口子。箐兰给他拿药膏抹了抹,一整天他都不是很想开口说话和吃饭。
离开太极殿的时候,宋檀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向陛下谢恩,箐云却告诉他,陛下许他随便出入——这个时候,宣睢又是宽和而善解人意的了。
宋檀慢吞吞地走在宫道上,揣着手,一边走一边整理思绪。路过尚膳监,刘公公叫住他,“你昨个怎么没来吃螃蟹?”
宋檀摆摆手,“没胃口。”
“稀罕,还有你没胃口的一天。”刘公公走上前,瞧见宋檀嘴角的伤口,便道:“你是吃了什么别的东西上火了吧,这样,这两日我给你弄点清粥小菜,下次再给你做蟹酿橙。”
宋檀抹了抹嘴角的伤口,跟刘公公打了声招呼,继续揣着手往前走。
回到西直房,自己的房间几乎已经被搬空了,宋檀生出一点强盗过境的悲凉,换个方向去找夏明义。
“陛下很生气吗?”夏明义没想到,淑妃给宋檀的这桩婚事,以宣睢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原因。皇帝不喜欢后宫中人窥探,但这不是宣睢昨晚生气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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