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难不难,皇兄确是让我执白先行了。”岫昭一双眼有些光,“原本我与他旗鼓相当,这一让,指不定……”
林宣见岫昭又陷入沉思,心道这许多年过去,正泫非但没有磨平他的心气,反而让人更沉稳,他终究会踏出那一步。他钻出车厢,上马向身后望了望,行到一众人末尾,向一旁侍卫道,“后面那几人还在跟没有?”
“回林掌柜,还在。只是现下天暗了有些看不清。”
“呵,倒真是好耐心。”林宣不明白岫昭为何不调转头收拾了那几人,就慢悠悠地让他们一路尾随,这是耐心着钓大鱼么?但跟着的人是舒服了,前面的人却得警惕着一路不安生。
“林宣。”岫昭撩开车窗布幔,冲着后面喊了一声。
“王爷?”林宣打马上前,却见岫昭一脸落寞,正想问怎么回事,岫昭开口道,“上来,谁叫你下去了。”
“……”
岫昭在车上百无聊赖地擦起了剑,不好玩也得拉着林宣一道,“这一路太乏味,过来陪本王说话。”
“……”林宣这时真是奇怪岫昭为什么不让兰璟亭跟着来,那样的话这一路他也不用这么伺候主子。
岫昭那剑明晃晃地映着脸,一转方向,把林宣也框了进去,“你之前和舒桐说什么了?”
“……”岫昭也没看他,林宣心里默默擦了把汗,想着那会儿果然是他去了西厢,他还对舒桐瞎说了一通岫昭不喜欢阗悯的鬼话。这是闹哪般……也不知舒桐会不会与人说,万一被岫昭知道,他这良苦用心不就白费了么。
林宣不说话,必然有猫腻。岫昭脸上显出些趣味的神情,“说,不说今儿就别下去了。”
“…………”这位而立之年的掌柜一叹,“王爷可以先回答林宣一个问题吗?”
“问。”
“王爷喜欢小王爷么?还是只是因为王爷手下缺这么位将军?”
“这是两个问题。”岫昭抿紧了唇没答,在林宣以为他终于放过了自己的时候开了口,“你见过本王陪谁睡过?”
“…………”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林宣一时怔了,“我与舒桐说王爷不过是……”
“阗悯并不要本王喜欢。”
岫昭侧过脸,车内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林宣憋着气,又缓缓吐了,听得岫昭又道,“你这么说,或许是件好事。”
“…………”林宣仿佛看到岫昭走上了一条荆棘遍地的路,这个天之骄子竟也一尝了“求不得”的滋味。
岫昭皱起眉,“本王以前也有过喜欢的人,可……并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人接受。”
林宣简直觉得今日听到的太多,出去就会被灭口,战战兢兢道,“王爷龙姿凤采,怎,怎会有人不爱。”
“你是说府里的公子和侍妾?他们有什么用?”岫昭不以为然,手中又玩弄起那柄剑来。
“……”林宣心道你不爱的就当没用,还一口一个没经验,真是苦了那一干的人。
“今日心情不好,后面那几人,晚点去处理掉。”岫昭的剑回了鞘,又变得冷冰冰的,“敢动本王的人,就要有死的觉悟。”
“……王爷不是要放长线?”林宣直以为会错了意,岫昭这一出真是任性得很。
“钓了这么久,要来的也差不多该来了。”
第56章
长夜将尽,周遭突然起了大雾,距离稍远便看不真切。林宣抬头看了看左右地形,心中一合计,便让车队停了下来。一行人此刻正在一处山坳,左右都是密林,夹着雾霭更显得暗影重重,若要掩藏,倒是个极佳的地方。岫昭忽然醒了,觉着车内露重,披了件狐裘下车,林宣燃了火把,走在前面, 用身子半挡了山风,替他照着路。
“王爷?”林宣看他面上无半点睡意,想着他这会儿精神了,大概不会睡了。
“这儿离陇西还有多远?”岫昭拢了披风,呼出口白气,又感觉回了寒冬。
林宣想了想时间,大约估算了便道,“还有两百里入陇,按现在脚程,约还有三日。”他手中火把也不能驱散眼前大雾,人站在风口位置,火苗被吹得乱窜,岫昭一张脸上忽明忽暗,发丝斜飞在脑后,仿佛一点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寒意,身形依旧笔直。
“王爷,过了这两个山头,都是平川,或可以快一些。”
岫昭左右看了下地势,又走了一段路,忽而眉间一皱,“还有别的路吗?”
林宣摇了摇头,“唯此一条路,山路险隘,寻常人路过尚要几个时辰,属下也只过了两次。”
“停在这儿。”岫昭突然道,“让人在左首靠山扎营,务必显眼。其他人从右侧小路上山,设伏。”
“可是要等小王爷他们到?”林宣见岫昭直往那山上去,跑了几步跟上。
岫昭笑了笑道,“原本想先帮他开开路,现在也不用了 ,这儿万一被别人先占去,要对付他怎么办。这种地方,龚昶也护不过来。”
林宣点了点头,脑中记了记周遭地形,琢磨一番,便准备回去差人布置。
“王爷,我先带人去收拾了后面。”
“本王同你一起去。”岫昭握了剑,嘴唇一勾,眼变得鹰一般利,“红郢许久没有饮过血了。”
林宣目光落到他手中剑上,紫微入命,给他招致的杀身之祸已有两次,岫昭却不信自己能被一把剑克死,配着那把凶剑足有八年。
谨瑶从包袱里抖出一件御寒的衣物,裹在身上。他背靠着一棵刺槐,感叹着入夜的气温。
前面半里就是延兹山,钱云飞已是熟客,早些年便到过此地,说夜里车马行不了,目标必定天亮后才起行。三人所处位置没有避风处,只得靠着树挡挡风,生了一堆火取暖。
“呵,这已走了两日,后面人什么时候能到?”单一筱那件粉色的衣衫两日赶路,已变得不灰不红,她依旧没换下,一路上最多的便是埋怨那剩下的几人。
“有师父在,误不了事。”钱云飞虽是个莽夫,却对了因和尚信任不疑,此刻正是雾重最冷的时候,也不怕前面的人跑得掉,只熬过这几个时辰便好说。
“大和尚到了便能报仇。”谨瑶虽不乐意,也只有寄希望于同伴身上。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单一筱,便闭了眼休息。
三人都知这事急不得,只有按住性子养精蓄锐。
谨瑶听着那噼啪的火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又睁了下眼,天依旧暗着,雾也没散。单一筱和钱云飞仿佛也睡着了,周遭安静得只有微弱的风声。谨瑶正要再合上眼,忽地一个暗影从头上落下,一把明晃晃的剑直插向了一旁的单一筱。
谨瑶一声呼喝,滚了两滚,离了那树,抬头便见树上还有一人,正对着他笑,不是林宣又是谁。
那方岫昭的剑钉入了单一筱的大腿,单一筱惨呼一声,人还没清醒过来,岫昭便抬腿踩上她胸膛,将人压在了树上,他抽了手下的剑,毫不含糊地往那脖子上一抹。
单一筱的喉咙登时发不出声音,只含混不清地咔了一声,她血溅出老远,人还没明白为什么,就倒在了黄土上。
岫昭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一身白衣也未能幸免,全是细密血珠,浸润之后像绽开了一朵朵梅花。谨瑶看到他的脸,在火光下那极美的诡异与狰狞合二为一,一股寒意从脊柱散到全身。
“王……”他一时忘了这个“猎物”的称呼,又仿佛回到了王府里当下人的模样。钱云飞此刻也醒了,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单一筱,她脸上此刻已全没了血色,流出的血缓缓浸入了黄沙。
钱云飞抄了身侧的九环刀,向岫昭就是当头一劈,他练的是刚猛无匹的外家功法,一般人接上,虎口非得震裂,岫昭一声冷笑,横剑退了两步,剑尖依旧是碰到了那刀脊,“叮”地一声,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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