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一接着他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心里微微有些介意。阗悯忽然伸手连着他的手臂一箍,半抱着他往大帐里走。
岫昭想想也不坚持了。
了缘见他二人亲密无间,摇了摇头,只觉着这一场兄弟之争难免。
阗悯带着岫昭坐下,这才打算替他开口。龚昶此时也跟了进来,面向门外,一边听里边动静一边瞧着外头。
了缘瞧了龚昶一眼,又回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王爷……”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二人你可放心。”岫昭腿不能叠坐在木椅上,阗悯只守在他身边,与了缘面对着面。
了缘默了片刻道:“贫僧不久前见过太后。”
岫昭还握着阗悯的手没松:“然后呢?”
阗悯心道这事又触着他不愉快的回忆,只听了缘继续说。
“太后知道王爷受苦,于心不忍,与贫僧说了些当年的事。”
了缘的话说得不明不白,阗悯似是能猜着,又不能肯定。岫昭道:“当年?她当年做了什么现在后悔不是晚了么。她看着我断腿也不来关心,见着我出京倒是于心不忍了。”
阗悯手上被岫昭抓得发紧,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了缘道:“她有她的苦衷,王爷和皇上是她的手心手背。”
阗悯插道:“她当初既然选择了皇上,就没有放不下一说。”
从前岫昭后院的人也有太后送来的,这位母亲不光是把小儿子的东西给了大儿子,还要监视他的动静。阗悯初识岫昭的时候也因为他的臭名声对他有诸多偏颇的看法,现在想来岫昭那时也是有口难言。如今二人惺惺相惜,岫昭过往的那些委屈仿佛加在了阗悯身上,让他对了缘的说法莫名反感。
岫昭目光盯着地面,阗悯替他抱不平,他心里的滋味却不好受。——这好像又让他直面他是“被放弃”的一个。这像一具无形的枷锁套着他。多年来他未曾问过母亲的想法,也并不想去接受和原谅。仅仅是因为正泫是长子?可正泫要杀他,她作为一个母亲却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未问过他为什么忽然不思进取,变得纨绔放纵的理由。
正泫才是她的心肝,他算什么?
岫昭侧着脑袋,根本就不想再听下去。
了缘道:“王爷听贫僧一言。太后的意思,是想贫僧来劝劝王爷,化解这场灾难。”
“她应当去劝皇上,把皇位还回来。”阗悯忽然挡在了岫昭和了然之间:“凭什么只让曦琰受委屈,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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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了缘也似乎预料到他二人在一起没那么好劝,只得继续道:“太后已见过皇上。”
“他们天天见,有什么奇怪的。”岫昭望着阗悯的背,生出一份安全感来。太后在不在乎他都无所谓了,至少现在阗悯在乎。阗悯在乎,他心里的空虚和落差就被填满,不似那么忿恨。
“贫僧是说,皇上求见太后,问了当年的事,太后也都如实告诉他了。”
岫昭一时没听明白他的话。
太后烧了遗诏,假传父皇口谕不是和正泫合谋的?她哪里来的那个胆子?不管当年他和正泫谁继位,她都是名副其实的太后,根本就不需要冒这个险。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骗我。”岫昭抓着阗悯的衣摆站了起来,那宽阔的肩背曾让他很是向往,现在拥有了,却只想与他靠着。
阗悯察觉到岫昭停靠,只微微向后转了转头。“大师的意思,当年的事是太后一人所为,与皇上无关?”
了缘长长叹息一声:“太后是这么跟贫僧说的。”
了缘成名得早,是得道高僧,从前就常进出皇宫与先皇讲经。换做他人来说,岫昭根本就不会听,但是他说话,却有几分可信。
“大师为了化这场争斗,不惜撒谎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王爷应当知道贫僧不说谎。”
岫昭从阗悯背上抬起头来,低声问道:“悯儿信他么?”
“不信。”阗悯看着了缘,说话的声音却不小。
了缘道:“太后说,若是王爷不肯罢兵,就随王爷的意,陪王爷去皇上跟前问个清楚。……贫僧来此的目的正是如此。”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见岫昭阗悯依旧有所保留,低头宣了声佛号。
龚昶转过身来,朝里边道:“王爷何不留下了缘大师,让他替我们挡住了因。若大师说的是真,这事想必是能办到的。”
了因师出少林,与了缘曾是师兄弟,后来因犯戒被逐出师门,两人应当许久没有见过。岫昭听她说得在理,应允道:“如此听丫头一回,大师可暂时留下。”
阗悯道:“即便大师要来化解恩怨,别人未必会信。清音阁众人还在城中,要是不听大师的,大师也免不了要与他们争斗一番,如何善了。”
了缘双手合十,听着并未反驳。
“我母后肯将这等机密之事与大师说,想来是把大师当做了自己人。”岫昭言下之意清楚,了缘若是不能办好这事,在他们三方的博弈中,日后或难独善其身。
了缘垂首:“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皆苦,我当度之。’贫僧受太后请求,自当竭力减少双方伤亡。”
“就怕大师心有余而力不足。”阗悯道,“不交出穆掌柜,我不会放过他们。”
龚昶听罢道:“方才我听岳冰说,穆哥哥的头被傅筝带走,现在不知去了哪里,才一怒取了他狗命。现在小王爷要他们交出来,恐怕难了。”
阗悯恨道:“如此便杀光他们,为穆掌柜偿命。”
“阿弥陀佛。阗将军可曾想过,那穆先生是自刎而去,并非他人强迫。”
阗悯怒极反笑:“不是他们一路追杀,穆掌柜便不会死。我不管他心里想什么,他是我恩公,这恩我尚且来不及报,替他报仇天经地义。”
阗悯原本生的极俊,此时像是邪神附体,眉宇间说不出地冷峻。岫昭心中喜欢,展颜道:“悯儿说得对,他们就不配活着。”
了缘道:“即便他们都死了,穆先生也不能活过来。”
“大师嘴里说着帮我们,却又替他们求情。大师可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龚昶嘲道,“事是他们挑的,大师应当劝他们速速从城中撤出,免得无辜兵士百姓受累。”
了缘心知再劝无用,只能作罢。帐外舒桐声音这时恰好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在外头见着龚昶,进来又瞧着多了一人,双手抱拳对了缘作了个礼,向岫昭阗悯道:“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李龙吟差人来了。”
…………
最为惊讶的是岫昭。李龙吟领着二十万大军离他们不远,阗悯曾与他说过,他不会轻易动。两方都在僵持,看谁的军费首先撑不住。按阗悯的预期,李龙吟不到七日便会主动退步,与他们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绕行,可这时候却主动找上门来。
岫昭猜不到他的来意,有些犹疑地望向阗悯。
阗悯道:“龚掌柜带了缘大师去休息,舒桐带人进来吧。”舒桐望了龚昶一眼,应了一声出去了。显然阗悯并不想让了缘接触到这些。等两人走了,才又扶了岫昭坐下,叮嘱道:“怕不是什么好事,曦琰不要轻易答应就是了。”
岫昭道:“是来问我们借道的?”
阗悯摇头:“李龙吟此人老成圆滑,在为将上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也不轻易相信别人。曦琰今次不同以往,谁都看出你要反了,又怎么会来跟你商量。”
“我听说南方已有些动静,西边儿也人有说要勤王的。他会不会也似其他人一样,不去源城?”
“源城丢不得,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阗悯思索了道。
李龙吟的来使名为李鸣,与他同姓。阗悯不得不怀疑这个李鸣与他有些什么关系,才会被派出来“通敌”。李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眉眼间有几分神似李龙吟,也不明显。他进大帐见了阗悯岫昭,便拜道:“王爷千岁,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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