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北微人心头那根刺被单宁这几句话挑得发疼起来。
他们险些忘了,侵略北微边境屠杀北微平民的西狄端兰氏,从血脉上说,还真是皇帝的家人呢。
那端兰明安不都被皇帝扶正了名分,入了皇室的族谱吗?
单宁察觉到周遭气氛猛的凝重肃杀起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在这阵诡异的安静下,他迟迟没等到湛缱的回应。
他心中有些慌乱,难道太后给他指的这步棋是错的?
“把他们先安置在军营里。”湛缱终于开口道,“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得苛待。”
军中主将虽然不服气,到底是遵命办了这件事。
湛缱看着单宁的眼睛道:“东单的诚意,朕收下了。”
单宁长舒一口气。
他赌得没错,一个流着西狄血液的北微人一定会偏袒西狄,哪怕这个国家这个部落卑鄙下流臭名昭著,也照样能得到湛缱的怜悯与维护。
他走完这步棋,又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演武场,在草原的小坡上,看到了帝妃的身影。
山逐和山舞也看到了单宁,他们提醒了云子玑。
走上小坡的单宁见到帝妃为他回头,向他看来。
他忍不住暗叹:这样的人,居然上过战场。
单宁真后悔自己没能在云子玑最意气风发的那几年在战场上跟他狭路相逢厮杀一回。
他如今看到的只是云帝妃,一只被折了翅膀的老鹰,一只被皇帝养在金碧辉煌的笼子里的金丝雀。
但一只雄鹰不会因为被折断了翅膀就泯灭所有血性。
他走到帝妃身边,视线根本不敢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他怕自己那点野心与欲望被那双漂亮的眼睛轻易看穿。
“我听说帝妃曾在边境那座断桥上,痛失数千名兄弟。”单宁用一种介乎同情和幸灾乐祸的口吻提起这段往事。
听得山舞山逐拳头梆硬,想冲过去揍他——这个卑鄙的东单人居然敢挖公子的旧伤疤!
云子玑下意识攥紧了衣袖,面上却无多大的波澜。
数千人死在眼前的残忍一幕,单宁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忘记。
帝妃也不是例外。
所以子玑的镇定在他眼里更像是强压下的伤心与痛苦。
“听说帝妃还为此蒙上不白之冤,好在陛下英明,已经还了云氏满门清白。”单宁说,“但你知道吗?当年带兵去埋伏你的西狄将领还活着,而且此刻就在帝妃的眼前。”
单宁指着军营的另一端,那群西狄战俘正被北微士兵押解进战俘营。
“瘸腿的那个就是。”单宁告诉子玑:“他在前几次失败的战役中被西狄抛弃了,帝妃现在就可以去杀了他,为那一千位摔下断桥淹没江水的兄弟们报仇。”
这是血仇,云子玑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保持冷静。
单宁满意地看到他眼底的心绪起伏,提醒他:
“对了,他姓端兰,就是君上母族的端兰氏。真要算起来,他还是君上的远房表亲呢,君上刚刚还承认了他们是他的家人。”
他忽然抓住子玑握成拳的手,苦恼道:“怎么办啊,帝妃的仇人却是陛下的家人。”
云子玑抬眼,对上单宁挑拨的眼神,他的恶毒心思展露无余。
他似乎料定云子玑必定会陷入两难境地。
云子玑抬起左手扣住单宁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冷声道:“我这双手,曾经受过伤,旁人不能轻易碰的。”
“你现在捏疼我了。”
他甩开单宁的手,力道用得极巧。
单宁只觉得有一股推力往他上半身袭去,在他反应过来是帝妃在刻意推他时,他已经脚下一空,滚下了小坡,摔得浑身狼狈。
云子玑站在小坡上,活动了一下手腕,俯视着坡下的人,对山舞说:“去告诉陛下一声,单宁王子自己不小心滚下了小坡,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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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吵架,人后偷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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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是绿茶小玑:
“不是我推的,他自己滚下去的。”
第56章 护短
山舞来传这话时,湛缱正在检阅军中骑兵,云非寒陪同在侧。
听山舞说单宁滚下山坡,湛缱险些笑出声来,碍于东单使臣在场,只得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赶往小山坡主持公道。
云非寒猜子玑一定脱不了干系,也紧跟着去了小山坡,必要时候他得护短。
山坡底下是军队养马的草地,青草浓密,土质湿润松软,小坡的坡度又缓,地上也少见尖锐的石头,人滚下去,也不会受什么伤。
单宁滚得浑身是泥,多少也沾了点干马粪,但他没能分辨出来,浑身脏兮兮地爬上小坡,这时湛缱一行人恰好也赶到了小坡上。
单宁立刻跑过去告状,却见北微皇帝在他凑近时直接嫌弃地避开了。
单宁:“.......”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股马粪的臭味。
一脸无辜的帝妃这时候善意地提醒:“单宁王子不如先去换身衣服吧?”
单宁当真是又憋屈又羞愤,他指着云子玑:“帝妃推我下坡,还在这边装什么好人!”
云子玑惊讶地反问:“王子殿下胡说什么呢,我何曾推你下坡?”
他这小表情,一看就是在使坏。
湛缱跟云非寒都看出来了。
只是眼下湛缱不好明着去袒护。
云非寒走到帝妃身边,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单宁与子玑中间,把子玑护在了自己身后,他陪了个笑脸给东单人:
“王子殿下一定是误会了,帝妃是最和顺温和之人,就是地上有只蚂蚁他都不忍心踩死,哪会推人呢?”
单宁气得肩膀都抖起来:“你少来护短!”
他转而对湛缱道:“陛下,你就这样纵容你的妃妾伤害外国来使吗?难道这就是北微的待客之道!?”
单正远也站出来护着单宁:“两国正在友好谈判,帝妃此举,难道是想割裂东单和北微的友谊吗?!”
上升到了两国外交,湛缱不得不秉持公道,他一脸正经严肃地看向子玑:“帝妃,是不是你推的?”
帝妃理直气壮:“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滚下去的。”
单宁暴起反驳:“云子玑!!你说瞎话也不脸红?我好好的为什么会自己滚下山坡?!”
“那得问王子你啊,为什么你自己滚下了山坡,现在要来冤枉我?”
“就是你推的!”
“王子殿下好不讲理啊,我且问你,我好端端的为何要推你?难道是你先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我?”
“你!!”
单宁一时语塞,他当着湛缱的面,总不能把对云子玑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否则挑拨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他胡扯了个理由:“你根本就是记恨我今日占了你的位置,坐在了陛下身边!”
“啊,你也知道你是占了我的位置啊?”
帝妃特意把“占”字念得格外重。
单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被云子玑绕了进去!
“是陛下让我坐在他身边的,帝妃不如反省一下自己为何被陛下厌弃!”
湛缱瞪单宁一眼:朕何时厌弃帝妃了!
“够了。”皇帝开口道,“口说无凭,还是要看证据,当时在场的都有谁?”
单宁:“......”
他来的时候身边没带人!
山逐这时跳出来说:“陛下,当时我和山舞在场,亲眼所见就是王子殿下自己不小心滚下了山坡,帝妃拉都来不及呢。”
单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自己滚下去的?又是哪只眼睛看到帝妃想拉我!他分明是在推我!”
山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和山逐四只眼睛都看到了,就是王子殿下您自己摔下去的。”
单正远:“这两人是帝妃的小仆,他们说的证词哪能相信?!”
湛缱反问:“那你以为该如何呢?两方各执一词,唯二的两个人证说的话你也不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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