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我总觉得我在你心里才不像个活人,像个清规戒律的出家人。”
白皎然笑了笑,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虽说长在白家,没见过世面,有些蠢,可……”
“谁说你蠢?胡说!”
“你别打岔。再说,蠢就是蠢。你心里偏袒我,不觉得我蠢,却不代表我真的不蠢了。不过那也不重要,我是想说,虽然那时候我很多东西不明白,但我毕竟也不是个傻子。也是有自己模模糊糊的感觉,也会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的。只是那时候想不明白,你也不来告诉我。甚至,还特意瞒着我,让我许久之后才能想到……却也晚了。”
说到这里,白皎然顿了一下。他摸着韩渊滚烫的额头,低声问,
“韩渊,你难受么?”
“……还好。”
“我们快到了。”
“嗯。”
“韩渊。”
“嗯?”
“其实我是在进了翰林苑之后,才读到了杜大人的著作的。”
“……”
韩渊半阖着眼,此刻微微张开。他听出白皎然话外有音,反倒不那么紧张了。他轻轻一笑,问道,
“皎然,你想告诉我什么?你不是为了杜玉章才去?那你是为了谁?我可没听说,翰林苑里出过什么魅力超群的大人物,不过是一群书呆子罢了。”
“……”
白皎然垂下眼睛。
“当初顾大人和杨大人都对我说过,似乎你有意向要去吏部尚书衙门。不过那一年,吏部只要一名进士。”
“你原本想要去吏部?因为听说我想去,怕抢了我的位置,所以才改了主意,去了翰林苑……?”
韩渊因为发烧,头脑转得比平时慢了些。他自言自语,
“不对啊。若是你的话,老师他说一句话,不会有人不给面子的。吏部一年多收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吏部尚书衙门,是老师看中的地方,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去。牵扯人太多,一群群纠缠复杂的人际关系里面,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那时候我没有实绩,根基不稳,不想掺和那些。”
“嗯,如果父亲开口或许可以。但我不太喜欢这种事,而且我的性格本来也不适合那边。翰林苑,就在吏部对面,也合我的性子。”
——翰林苑,就在吏部对面。
九个字,平平淡淡,一不留意就会错过去了。可若是韩渊会错过,那他就不是韩渊了。
片刻沉默,韩渊伸出手,压住犹在自己额上流连的白皎然的手。他的手滚烫,而那双手有点僵,似乎在紧张。
“我明白了。”
“……”
“你去翰林苑,果然是冲着一个人去的。”
——只不过,那个人不在翰林苑中,而在对面。韩渊突然觉得心头有些烫,似乎病痛也不那么难捱了。他慢慢露出点笑容,将白皎然的手掌从额头拉下来,凑到唇边亲了一口。
“皎然,后来听说我没有去吏部,却跑去京郊做了县令——你失望没有?”
“没有。”
白皎然声音依然低,
“起码最开始的时候,没有。”
咣当一声,车子挺稳。阿甲的声音响起来,
“大人,白大人,到了!我这就去叫大夫来,你们快下车吧!”
说着,他脚步声渐渐远去。可车子里面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动。片刻功夫,韩渊有点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失望的?”
“其实说不上是失望。是觉得原来一切,和我想的都不一样。”
“也包括我?”
“尤其是你。”
“所以最后,是我让你失望了。是么?”
白皎然没有回答。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到了,韩渊。”
【李杜】奉旨成婚
杜玉章随着李广宁,已经在大燕大地上游历一年有余。此刻入了冬,天气一日寒过一日。杜玉章捡回了当年在东宫的毛病,穿衣只爱白缎轻纱,干净利落又要俏丽漂亮,那种臃肿却保暖的棉衣是断断不肯上身的。
李广宁当然知道他这个毛病。才入了秋,就嘱咐车队往南边去,又备了上好的银丝炭,好几个暖手炉,叫杜玉章成日里抱着,只怕冻着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但毕竟是冬日。就算有轻车暖裘,也还是抵不过这自然界的寒风瑟瑟。何况今年天气这么怪,北方还没下雪,南方竟然先下了起来。
“这鬼天气……真是不开眼。知道天子出巡,还敢下这么大的雪,诚心给朕添麻烦。”
“陛下也知道您是“天子”——‘天’字下面还跟了个‘子’呢。”杜玉章笑起来,“人再大,也拧不过苍天。陛下何必闹这个别扭?”
“是是是,玉章说的对。朕大人有大量,不与这老天爷计较。”
李广宁掀开车帘子看了看,只见外面漫天雪花飞舞,黏黏湿湿,扑在阔大的树叶上。地面上也落了不少,只是随着下随着化,没能留下白雪皑皑的痕迹。
可是这样却更麻烦。温度降得快不说,地面也越来越泥泞了。
“前面有个镇子。玉章,我们先在那里落脚吧?”
李广宁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就是有些简陋。房子低矮,看起来还有些漏风。”
“出门在外,有屋顶住就很好了。何况今日突遇风雪,哪里能挑剔那么多呢?”
杜玉章有些奇怪地看了李广宁一眼。李广宁并非贪图享乐的君主,之前他们游历之时,更简陋的地方他也住过。甚至,为了实地去了解当地民生疾苦,他还会特意绕过富饶的城镇,到偏远村庄借宿。怎么今日却这样挑剔起来?
“就是因为今日突遇风雪啊。我怕冻到你。你穿的少,我们的被子也都轻薄,不是能抵御寒风的厚被。”李广宁陷在自己的担忧里,自言自语着,“这么小的镇子,现在去买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真是……”
“陛下……”
“哎,要么我叫人快马加鞭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城镇,找个客栈……”
“陛下。”
“不行,那样也还是颠簸,路途说不定很远呢?干脆叫他们去买了棉被运回来……”
“陛下!宁哥哥!”
“嗯?”
李广宁突然回过神,搂起杜玉章就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
“叫你宁哥哥做什么?”
“咱们都到了,你就别念叨了。有什么住不得的?陛下,我们住这里不过一晚上,可这里的百姓,却可能一辈子都要住在这里。他们能住,为何我们不能住?”
一边说着,杜玉章率先下了车。他身上围着件银狐裘衣,一直拖到小腿上。李广宁看着他一声白狐裘下面露出半截子锦袍下摆——挺括极了,花纹也好看。就是一看这薄厚,便知道里面没多少棉絮。
李广宁眉头皱起来。他快走一步,将杜玉章推到前面门楼下,自己站在他身后,好歹能遮些风。另一边就有侍从去叩响了这里最大一户人家的门。果然是穷乡僻壤,民风淳朴。很快,他们就被迎了进去。主人家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婆,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客房给他们住。
虽然有些漏风,起码还算干净。李广宁虽然不算太满意,但好歹能呆得下去。夜色已深,李广宁也就不再挑剔,将杜玉章搂在怀中,这样那样一番,就沉沉睡去了。
却没想到,第二日清晨,风雪已经封了门。远远看去茫然一片白,连路都看不见了。
“这该怎么办?”
杜玉章有些急了。反而是李广宁悠悠叹口气,说,
“昨日叫你跟我去找个大城镇住,你不听。今日,想走也走不了了吧?”
“陛下!你还有心思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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