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对,若药效不足以压制病情,副作用自然烟消云散!现在,杜大人的病情汹汹,恐怕他眼睛已经……”
李广宁听到此处,已经向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坐在椅子上。难道昨夜玉章已经看到他真容?
——不,不会的!若是他认出自己,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除非……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份!
——可就算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又怎么会装作不知道?这不是玉章的性情啊……他眼里根本揉不得沙子,从来是一定要争个是非曲直!要不然,当年怎么会屡屡激怒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
——等等,他也曾心灰意冷,不愿辩驳过!那是……他打定主意赴死之时……是东湖落水前夜……
“玉章!”
李广宁突然扑到杜玉章床前。他一把握住杜玉章手腕,失声吼道,
“你是不是昨夜就打定主意,不愿醒来了!”
“陛下!”
黄大夫上来拉他,被他一把挥开,直接推得摔在地上。
“杜玉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给我醒过来!就算认出是我又怎么样!你赶我走啊!
你恨我不是吗?你起来啊,醒过来!我在这里,我从前如何对不起你,你报复我啊!你去找那个姓苏的,去跟他双宿**!你让我眼睁睁看着,我不敢对你如何的!你报复我啊,你活着才能报复我——要不然你就再次远走高飞!再折磨我三年,三十年,让我昼思夜想,让我寝食难安,若你还不能心安,你就一把刀捅死我……我给你以命相抵!你给我醒过来!”
“陛下!您不要这样!”
黄大夫大惊失色,却怎么也拉不开李广宁。
——陛下怎么了!他是不是疯了!
黄大夫三年多前被关押时,原本听过徐家军私下议论,说当今陛下是个生性多疑,性情偏激的人——可这次见面,他没觉出什么端倪。
却为何,现在突然失控了?堂堂皇帝,再怎么宠爱一个臣子,哪怕是情爱专宠,又怎么能说出以命相抵这种话来!若当真如此,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陛下!别这样!您松手……杜公子的身子经不住您这样摇晃!陛下!您是想害死杜公子吗!”
这一句出来,李广宁终于放手了。他倒退几步,颓然撑住桌沿。他低下头,两只胳膊好像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直在抖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有些抖了。
不知为何,黄大夫从他那颤抖的背影中,似乎看到了一只绝望的困兽……
“黄大夫。”
“陛下?”
“若他真的不肯醒过来……”
李广宁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你说的那种药……还能有效果么?”
“啊?”
黄大夫后退一步,
“陛下三思!老朽说过的,那药是虎狼之药,效果虽然好,可用药之时痛苦万分!原本杜大人的身子就已经虚弱不堪,未见得能撑过三次药效……何况他已经心生死意,若中途他自己放弃了,说不定就真的……”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你说出来啊!”
李广宁双眼赤红,用力扼住黄大夫手臂,
“你倒是救他啊!不然该如何……你叫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再不能醒来吗?”
第5章 -5
“可是陛下……就算用了那药……”
——杜大人依旧可能,就这样死在您面前啊……
黄大夫没有将这话说出,李广宁却已经听懂他的意思。他双眼更红,腮边筋肉都紧绷着,不住喘气。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李广宁用力盯着黄大夫的脸,竟然挤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
“你的意思,就是叫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他自生自灭?”
“陛下!或许现在,等待杜大人醒来,是唯一能做的……若杜大人一心求死,谁也没有办法的!”
“一心求死……哈哈哈……一心求死!杜玉章,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一心求死?”
李广宁突然转身,一把扼住杜玉章的脖子!手指按在那细弱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指尖颤抖,却终究用不出力气。
李广宁盯着他,双眼血红,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他的笑容也在抖,抖到最后,嘶哑的声音里终于带了哭腔。
“杜玉章,你聪明一世,最后却这样愚蠢!你不是恨朕吗……你为何要求死!你该杀了朕,杀了朕报仇,然后远走高飞啊!你这蠢货,亏你号称卿相之才,都是虚妄!你简直蠢到无药可救!”
哽咽嘶哑的声音,吼道最后已经完全破了音。
黄大夫连退几步,一直到后背撞到了墙壁。他震惊地大睁双眼,看到大燕的皇帝,万人之上的天子,竟然泣不成声。
“你还不满意,就杀了朕吧……既然是朕对不起你……朕给你以命相抵!”
李广宁从内袍中抽出一把短匕——那不过是一把礼器,与国玺并为君主权利象征,大燕建国几百年,从不曾真让它见过血。可此刻,李广宁却疯了一样将这权柄象征往杜玉章手中塞!
“给你!朕赦你无罪!你杀了朕,你活下去!不是恨我亏待你,不是恨我是你仇敌,不是夜晚里都怕得做了噩梦——杀了朕!你活下去,你再不用怕了……杜玉章,你给我醒过来!”
李广宁用力将匕首往杜玉章手中塞。他紧紧攥住杜玉章的手,叫他握住那匕首柄。但只要他松手,杜玉章细弱的手指就无力地垂下来。几次三番,最终那匕首还是当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拿着啊……朕求你……别这样折磨朕……都是我错,都是我辜负你!你来找我报仇啊,求求你……你去和姓苏的双宿**去吧!可你别死……求求你醒过来……啊……啊啊!”
终于,李广宁扑在杜玉章病榻上。他泣不成声,嗓音已经完全嘶哑,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陛下!您冷静啊!生死有命,若真到了危急时刻,老朽一定会助您再试一试那药。可现在杜大人未见得一定不能醒来,万一还有希望呢?您不能这样……”
黄大夫的劝说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知道,什么“万一”?看杜玉章这样子,是早就萌生死志,恐怕根本就没有这个“万一”的!
所以这般软弱劝告,根本不能劝动李广宁分毫。
“玉章,你的心肠竟然这样硬!你真的想要在我面前,让我再失去你一次?你这样心狠……你以为这样就能丢下我?”
李广宁到最后,却猛然起身,冲门外吼了一声,
“淮何!”
“公子!”
进来的,却是秦凌。
“侍卫长尚在外送信未归。公子有何吩咐?”
“秦凌,你快马加鞭去平谷关,请白皎然过来!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是当时韩渊随着密报一同呈上来的陈情信。信里请李广宁“再给他个机会,为国效忠”,李广宁却还没有回复。
“你去平谷关外找那个姓韩的富商,告诉他——他要为大燕效忠,朕准他!叫他速速来此,朕有要事相托——快去!”
“是!”
眼看李广宁双目肿红,气势骇人,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若是王礼或者淮何,想必要想法设法委婉探询,劝君主万不要冲动行事,以免出大乱子。却偏偏,现在主持大局的是秦凌——这小子自己就是个行走的祸害制造机,若无淮何替他善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乱子。
所以李广宁这般行状,他竟毫不以为怪。一声“是”答应得干净利落,转身就出门上马、送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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