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没跟着,而是留在了御书房。
这个时候他们跟过去只会让太医压力更大,且于事无补。
看太医那神情,李熠虽然依旧昏迷,但应该性命无碍,否则太医院这帮人早就乱套了。
再加上算着时辰褚云枫应该快到了,帝后倒不如等褚云枫到了再一同过去东宫。
“传令下去,太子抱恙一事不得声张,尤其不能传到太后耳朵里。”皇后朝人吩咐道。
太后如今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会儿若是知道李熠有恙,定然要忍不住回来探望。
这么热的天,她老人家来回奔波,再加上担心万一急出了病,那就麻烦了。
“气死我了!”皇后将御书房里的人都打发走之后,才一屁股坐在御案上,那神情十分愤懑,“这帮朝臣平日里就是被你惯的,我就知道出了这种事他们定然会揪着不放。”
皇帝挑了挑眉,欲言又止。
他有点犹豫,该不该告诉皇后,太子不是被朝臣气的,是被十方要出家那句话激得。
“不过熠儿也太不经事了,如今都十八了,这些年也没少跟着你历练,怎么就能让几个朝臣气得吐血?”皇后不悦地道:“真要气急了,将他们轰走便是,何苦被气成那样?”
皇帝走到皇后身边,伸手拉过皇后的手,低声安抚道:“若是旁的事情也罢了,此事关乎十方,朕和太子都有些投鼠忌器。朕倒是还好,太子你是知道的,凡是关乎十方的事情,他都会比平时多加几分小心,更不敢莽撞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处理得当自然可以皆大欢喜。否则哪怕是保住了十方,若是不能让朝臣们心服口服,十方便少不得要被人编排许多莫须有的罪名。”皇帝耐心地朝皇后解释道:“咱们与太子倒是都不怕别人编排,可十方与咱们不同,他自幼看着冷冷清清,性子温和好相处,可骨子里比谁都要执拗。若非太过在意身份的事情,五年前他怎么会执意出宫去清音寺?”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知道皇帝说的不假。
十方面上看似无悲无喜,可心里对身世的事情其实一直很介意。
所以此事若是不能处理得当,就会成为十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人这一生最怕的往往不是旁人的诋毁或攻击,而是自己那个坎儿。
他自己过不去的话,便会被困死在那里。
“十方这孩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心眼太小。”皇后叹了口气道。
“别说十方了,熠儿能好到哪儿去?若是能拿得起放得下,今日也不会……”皇帝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皇帝和李熠性子相近,今日看李熠那表现,他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但直觉告诉他,此事尚未有定论之前,最好还是先瞒着皇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说熠儿是何时知道十方身世的?”皇后突然问道。
“这就要问他自己了,咱们自以为瞒得好,却没想到瞒得最好的竟是他。”皇帝苦笑道。
想来若非大周人闹了这么一出,他说不定要一直瞒下去,佯装不知。
毕竟那是十方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如今更像是一个死结一样。
不多时,褚云枫便进了宫。
帝后同他一起去了东宫。
不出所料,李熠依旧没醒,太医们这会儿都焦头烂额,一见褚云枫来了都如蒙大赦。人人都知道褚云枫的本事,既然他来了,这医治太子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太医们虽失了个表现的机会,却也没人失落,反倒各个都松了口气。
“什么情况?”褚云枫近前看了李熠一眼,随口问道。
章太医立在旁边,朝他道:“急火攻心,吐了血。老夫替殿下施过针了,但不敢贸然用药,幸好褚大夫来了。”
褚云枫闻言看了章太医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同为大夫,他自然看得出来,这章太医为李熠治疗只为求稳,根本没敢放手施为。
不过他也能理解,李熠身份特殊,太医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也是人之常情。
“太子殿下前两日便有些发烧,药倒是一直在吃,但迟迟没见好,今日……突然病倒,或许也与此有关。”章太医又补充道。
褚云枫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朝章太医摆了摆手,那意思你们可以撤了。
发个烧治成这样,在他看来这帮“庸医”都可以逐出宫去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太医,李熠的身体一直是褚云枫在调理。众人都知道太子幼时身子弱的事情,如今遇到太子抱恙,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叫褚大夫进宫,这次不过是因为发烧这病太小了,不值得惊动褚云枫,这才没去请。
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如何?”皇帝上前问道。
褚云枫搭了搭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转头看了一眼十方,这才开口道:“问题不大,不过……褚某有些好奇,殿下究竟是被何人激成了这样?”
褚云枫一直知道李熠脾气不好,可脾气不好不代表气性大。
往往只有爱生闷气的人那气性才会伤到自己,李熠显然不是这类人。
太子殿下发怒,伤到的从来都是别人。
这次被激成这样,褚云枫也是开了眼了。
“还不是被那帮朝臣!”皇后开口道。
皇帝摸了摸鼻子,朝三皇子道:“陪着你父后去偏殿歇息一会儿。”
待皇后和三皇子走后,皇帝才看了一眼十方,而后朝褚云枫道:“太子是得知十方要出家,这才急火攻心……”
褚云枫闻言恍然大悟,而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十方。
幼时太子在褚云枫的庄子里休养时,十方也是在的,所以褚云枫和十方很熟,自然也知道这“兄弟”二人的感情很是亲厚。
“问题不大。”褚云枫开口道:“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开口问道。
褚云枫看了一眼十方,开口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这家暂时最好先别出了,别我费劲把人弄醒了,你再一句话给人激得……”
“褚大夫。”皇帝听他这话揶揄的成分太过了,忍不住打断了他。
十方倒是面色如常,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实际上,自从李熠昏迷之后,十方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无论是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时候,还是三皇子哭哭啼啼的时候,他都安静地立在一旁,除了目光一直落在李熠身上之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是他的面色比平时苍白了些,垂在身侧的手一直紧紧攥着那截染了血的衣袖……
“你们该歇着的都歇着吧,今日他心绪难平,且让他好好睡着,明日怎么也该醒了。”褚云枫开口道。
他这话一出,众人当即松了口气,毕竟这些年褚大夫说的话就没有食言过。
确认太子没什么大碍之后,皇帝便带着皇后离开了东宫。
三皇子白日里又是赶路又是哭了一场,这会儿早就困得不行了,也让皇帝打发回了自己的住处。
如今,殿内除了昏迷不醒的李熠,便只剩十方和褚云枫了。
褚云枫一边帮李熠施针,一边看了十方一眼,开口道:“别绷着了,你再病了我可顾不上。”
十方闻言抬脚走向李熠榻边,他在原处立了太久,脚都麻了,这么一动险些跌倒。
褚云枫轻笑一声,开口道:“我挺纳闷的,你出个家怎么就能把他气成这样?”
“等他醒了,我也想问问。”十方说话时声音略有些沙哑。
褚云枫道:“一个个火气都够大的,药箱里绿色瓶子的药丸,拿出来吃一颗。”
十方知道褚云枫的脾气,不敢不照做,依言去取了一颗药丸服下了。
没一会儿工夫,裕兴过来说备好了晚膳,让十方去吃点东西。十方这会儿心里乱得要命,哪有心思吃饭,便让裕兴去弄了些水,拿着布巾亲自帮李熠擦身。
“依我看你也别出家了,跟着我去庄子里给我做个药童吧。”褚云枫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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