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钧一下拧起长眉。
徐世昌心思单纯,横行无忌,在谢知钧眼中更像个蠢货,但有时候蠢货偏偏最让人奈何不得。
看徐世昌在眼前气得直跳,裴长淮轻笑一声,随即抬起手来。
他手中握着与徐世昌一样的白羽箭,修长的手指还在箭羽上抚了抚,说道:“世子爷厚爱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锦麟,我们走。”
“走走走。”徐世昌携着长淮就跑。
准备好弓箭与马匹,还有若干猎网与绳索,五队人马相继下到后山,进入宝鹿林当中。
谢知钧带着赤羽阵营的人在林中奔腾,马蹄声震天撼地,林中群鸟纷飞。
谢知钧手持银弓,一箭咻地飞出,随即一笑:“中。”
众人都不曾看清猎物,直到走近了,随从才捡起血淋淋的猎物,捧起来给众人看,原来是只野兔。
众人连声叫彩:“好箭法!”
谢知钧本就是漂亮人物,箭法也不逊分毫,一样的漂亮。
其中一人只顾称赞,脱口而出道:“看来世子爷在青云道观修行时也不少狩猎罢?这箭法当真神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此话一出,谢知钧眼神变了变,目光在那人身上一掠。
那人下意识僵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背上直发毛,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谢知钧冷着脸,一甩马鞭,飞奔而去。众人如获大赦,随即跟上。
大约快到黄昏,谢知钧一行人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都是些狐兔、鹰雉等物,直到负责探寻猎物踪迹的人马回来一个,禀告说前方发现了一头黑野猪,只是体型硕大,难以捕获。
谢知钧将箭囊添满,道:“这有何难?”
他带人前去,在丛林中见到那头野猪的身影,果然庞大无匹,且皮糙肉厚,射箭的力道若小一些,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谢知钧让人提前布置好陷阱,自己带上人马,拖着树枝,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动静,惊得那头野猪在丛林中四处奔窜。
他享受追逐猎物的过程,享受看着它们受惊逃跑,跑到精疲力尽,以为自己拼尽全力就能逃出生天,等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早就落入陷阱当中。
等到野猪奔跑的速度慢下来,逐渐出现力竭之相,谢知钧瞄准猎物,正要拉弓搭箭。
忽地,三根青羽钢箭自谢知钧后方深林中一齐发出,那箭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划过长空发有唳响,携雷霆威势,追星赶月般飞来!
转眼间,三根钢箭没入野猪腹中,热血溅飞,野猪轰然倒地,四脚抽搐着。
后方纷纷发出喝彩!
眼见被人抢夺先机,谢知钧大怒,回头望去,后方丛林中人影绰绰,唯有鱼鳞弓上光色粼粼,亮得刺目。
鱼鳞弓一挪开,就是赵昀那张英俊的面孔。他微微笑了笑,将弓箭收好,慢悠悠地策马上前。
他朝谢知钧一抱拳,道:“世子爷,没想到竟射中了,抢先一步,抱歉。”
与谢知钧同行的人见赵昀分明早就盯上这头野猪,只等此刻出手,好坐收渔利。他们心中恼怒,但面对赵昀,又是敢怒不敢言。
赵昀吩咐人上前:“愣着干什么?将那货抬上后车,可别辜负了世子爷的美意。”
他有意挑衅,落在谢知钧眼中,那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以前的谢从隽,那样的夺目,又那样的可恨。
其余人也是气得捶足顿胸,低声咒骂。
赵昀笑着,正要信马由缰地离去,霎时间,他后背袭来一阵厉风,赵昀登时滚下马来,屈膝落地,堪堪躲过这记暗箭。
那箭镞从赵昀身侧划过,在他左臂的衣裳上划出一个口子,险些就伤到他的皮肉。
赵昀身边的侍卫大惊:“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谢知钧将手中弓箭扔下,从腰间抽出长剑,冷声道:“别着急走,听闻都统剑法出神入化,不如趁此机会切磋切磋?”
赵昀慢慢站起身来,手指捻了捻衣裳的破烂处,笑道:“世子过誉了,我剑法一般,耍着玩玩而已。”
不由分说,谢知钧一剑就猛杀过来!赵昀尚未来得及寻剑,只能用手中鱼鳞弓临时一挡。
那剑中灌下的力量犹如千钧,险些将鱼鳞弓斩断。
赵昀的侍卫将自己的剑解下来,扔给他,“都统,接剑!”
赵昀准确接下剑,一手拿鞘,一手握柄,长剑铮然出鞘,他漆黑的双眼映在雪白的剑身上,冷若寒霜。
谢知钧一剑不成,再杀一剑,他的剑法刁钻狠辣,常常出其不意,尽管如此,赵昀却也从容不迫,双方你来我往,谁也不曾留下破绽。
正当谢知钧气沉之际,赵昀陡然变了剑锋,一横一挑,将谢知钧腰间绣着蝶恋花的香囊挑飞。
赵昀此举本是为了示威,可那香囊似乎是什么极贵重的物件,谢知钧忽地收下攻势,伸手去夺回香囊。
赵昀先他一步,将那香囊接住,那香囊翻开,里头是一绺用红线绑着的青丝。
上次谢知钧去正则侯府,不慎削下裴长淮的头发,此后他就将之装在香囊中,一直佩戴在腰际。
见这香囊被赵昀毁去,谢知钧如遭逆鳞,眼眶通红,面容一下变得狰狞可怖。
“你该死!该死——!”
第70章 猎天骄(二)
谢知钧突然就变了杀招,下手毫不留情,赵昀也不似方才漫不经心,认真对敌。
剑与剑交接,碰撞出极为刺耳的清唳。
谢知钧早就对赵昀的剑法有所怀疑,此刻亦想试探出他的真功夫,不过赵昀的剑法很多与枪法路数融会贯通,又神也妙,一时还看不出什么章法。
正是没有章法的才教人琢磨不透,那长剑在赵昀手中越发神秘莫测。
转眼数十回合,赵昀的剑一时扫到他的腰际,一时刺到他的手臂,虽皆未中,也压得谢知钧有些喘不上气。
众人还未看出哪边胜负,只有谢知钧清楚颓势渐显,越发杀得狠。
远处林子深中响起纷乱的马蹄声,正值此时,赵昀气势忽地稍短一寸,出剑时左肩留下好大的破绽。
谢知钧趁机一剑长虹贯日,锋芒直入赵昀左肩。赵昀连连后退,当即倒在地上,肩下迅速溢出鲜血。
谢知钧此时已有杀心,眼见一招得手,便不肯善罢甘休,正要再攻,忽而从侧方横来一个身影,悍然挡下谢知钧的剑,顺势一缠一绞。
谢知钧不防,手中剑一下脱手,旋转翻飞,直直扎进地面!
袍角如云,发缨翩然,来者正是裴长淮。
裴长淮抬剑指向谢知钧,剑锋的寒气似乎就逼在他颈间皮肤上。
“退后。”裴长淮道。
见到裴长淮,谢知钧才知赵昀刚刚那一处破绽是故意显露的。
“赵昀!”他咬牙切齿道,“你敢算计我!”
赵昀仰在地上,捂住受伤的肩膀,鲜血从指间淌出来,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望着谢知钧,唇角似笑非笑。
谢知钧眼神如雪刃,恨不能将赵昀千刀万剐,说着又要再打过去。
裴长淮稍一侧身,将赵昀挡在身后,转了转手中剑,道:“还不住手么?谢知钧,你到底要伤害多少人才满意?”
“你在责备我?”
谢知钧心中冷笑,他身为肃王府的世子,若不是为了裴长淮,原也不会多瞧赵昀一眼。他多年来将裴长淮放在心尖上,生怕他在别人面前受一丝委屈,吃一点苦头,可这人非但不领情,还处处与他作对。
这若换了其他人,定然觉得冤屈,然而谢知钧太过自负,冤了又怎样?别人越是冤枉他,他就越要承认。
“裴昱,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谢知钧冷讥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再多一条罪状。你不让我杀他,我就偏偏要取他性命,我看你正则侯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谢知钧便唤人再拿剑来。
徐世昌这时也策马跟上来,见双方剑拔弩张,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忙下马跑到谢知钧身边,将那捧剑上来的随从拦住,夺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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