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姬妾总是能纳的。”
“……微臣从没想过。”
“不怕孤枕难眠?”
谢才卿微微露出一点笑:“陛下不也洁身自好,后宫无人,也并未孤枕难——”
“朕孤枕难眠。”
谢才卿愕然回头,对上萧昀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眼眸。
掠夺侵略感扑面而来,一种肉食者对素食者的压迫威逼感笼罩,谢才卿不知不觉面红耳赤,眼神大乱,他低下头,像是在尽力揣摩咀嚼这话的意思,微微颤声道:“陛……陛下怎会孤枕难眠?”
皇帝没说话,只是过于压抑沉闷的漆黑目光,一刻不移地定在他身上,像是黑夜里,瞄准了猎物的狼,准备伺机而动,咬断猎物的喉咙。
状元郎如芒在背,呼吸微微急促。
“陛……陛下?”漫长的沉默里,他显得越发局促。
萧昀忽然笑了一声,拉过谢才卿的手蜷在自己手心里。
他的手很大,指腹和掌心有薄薄的茧,微硬有力,丝毫没有谢才卿的柔软。饶是四月了,谢才卿的指尖依然带着一点凉意,被萧昀握住,热量立即传了过去,连心都要被热焦了。
“陛下?”谢才卿盯着交握的手,眼中微微惊恐,回身望着背后俊美的男人,像是冒出了一点可怕的念头,身子不住发颤,手心发汗,一点点往外抽着手。
萧昀手上也没使力,任由他抽手:“不学舞剑了?”
状元郎一口气顿松,悄悄地不好意思地,把手主动塞了回去。
萧昀看着手心里那只安逸又乖巧、丝毫不知危险降临的手,眸光无声中深了几许。
没加冠好啊,没加冠才好哄。
他握着谢才卿的手,搂紧他。
状元郎的身子一瞬间紧绷起来,然后又悄然放松,努力聚精会神盯着手上的剑。
谢才卿紧靠在萧昀怀里,淡香若有若无地在鼻翼撩动,乌黑的发时不时轻擦过他的唇,划过他的脸。
萧昀稍稍低头,眼前就是脆弱白皙、动不动就微微发红的脖颈。
他不动声色盯着看了几秒,拉着谢才卿的手臂,带着他挥舞。
长廊上经过的宫女儿见此情境,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屏住呼吸。
纯白天真、透着一点新意之绿的槐花树下,一身黑色常服的皇帝抱着白袍飘逸状元郎。
二人衣袍上的金丝在日头下,时不时闪过璀璨耀眼的光。
状元郎身子应是很轻,手上的动作熟练了,身子还无暇衔接配合,显得有些孱弱滞涩,都是身后武艺高绝的皇帝带着他——几乎是抱着他动,身体贴得严丝合缝,左臂箍紧他的腰,让他处于脚能着地,又不能完全着地的状态,让他省了绝大部分力,右手提着他手,防止他初学一个不慎伤到自己。
状元郎灵动飘逸,身姿绰约,皇帝威严大气,俊美风流,二人动作英气逼人,飒然中透着一点出尘,偏偏金丝上的光随动作忽闪地越来越快,滔天富贵气乍现,入世又出世,边缘游走,剑走偏锋、模模糊糊、冲突十足又维系着微妙难言平衡的极致美感。
不是天上仙人,也不是凡间俗客。
花瓣飘落,状元郎的发吹到了皇帝的脸上,皇帝笑了。
宫女们心头砰砰乱跳,脸红了个彻底。
陛下对枕边人要是有对前朝臣子三分好,天下女子怕是前仆后继无所不用其极,哪至于还闹出撼门哭那等笑话。
可惜陛下宁愿教状元郎舞剑,都不愿意抱着爱妃嬉笑调情、甜言蜜语。
这要是个女子,岂不是神仙眷侣?
当真暴殄天物。
谢才卿紧贴着萧昀,正聚精会神地学着剑,手上的力忽然一松,骇然欲绝:“陛下……!”
萧昀不费吹灰之力握稳要掉落的剑。
“陛……陛下……”
谢才卿再无心舞剑,浑身紧绷,无形的那根弦绷得死紧,似乎随时要崩断,有什么在摇摇欲坠。
他不受控地腿上就是一软,被萧昀眼疾手快地箍紧,胸口剧烈起伏,瞪大眼睛,剧烈喘息着,眼中浓浓的阴翳扩散,面色是铺天盖地的绯红,接着是一阵煞白。
绯红,煞白,羞耻,震骇惊惧。
“陛下……陛下放开微臣,微臣……”
他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半天,都没说完全,想要往前,却半点动弹不得,第一次尝到了身不由己。
四肢百骸涌上一阵叫人不安恐惧的未知电流感,身后萧昀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他继续舞剑。
气氛压抑沉闷,空气中悄然弥漫着不知名的情愫。
谢才卿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整个身子都是麻的,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可避免地转到了身后上。
他心里大骂流氓、无耻,他怎么也想不到众目睽睽之下,萧昀就敢对着他……
谢才卿压下心中惊骇羞怒,这……从萧昀想通到他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想要他,只有一日。
只有一日,甚至一日还不到。
他还以为萧昀会循序渐进,哄哄他,骗骗他,装上一装,或者制造些意外,至少再过几日才……
淫贼。
谢才卿喘着,感受到轻擦,心神大乱,羞得无地自容,指尖打颤。
他怎么敢?他怎么做得出来?皇兄说的没错,他真的是畜生,明明有那么多的不能,他却视而不见,他甚至连谋划都没谋划,藏都不藏,他直接……他直接……
他……
他要杀了萧昀。
谢才卿:“陛……陛下……微臣不练了,陛下放开微臣好不好……”
不知是吓得还是羞的,谢才卿眼睛都红了,瞧着像要哭了,抖得厉害,像只受了委屈惊吓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兔子。
身后人缄默不语,只是尽心尽力地教他舞着剑。谢才卿:“陛下……”
“陛下对指挥使也会这样吗?是不是又是微臣小家子气了……”
谢才卿:“陛下……你说说话。”
“陛下,微臣知……知道的,活动了这么久难……难免,陛下不用不好意思,微臣……微臣不会说出去的,陛下放开微臣好不好……”
“求求陛下了……”
萧昀忽然扔了剑,剑落地的一声“嚓”让谢才卿身形一震。
他像是经不起多一点的惊吓了。
萧昀却从身后掰过他的脸,唇凑在他脸侧,声音低沉而哑:“是不是很热?”
状元郎瞪大眼睛,呼吸一停,整个人绷成了一条线。
“状元郎你说朕为什么孤枕难眠?”萧昀懒散一笑,低着声,饱含恶劣说。
状元郎眼睛大睁,难以置信的真相扑面而来,他慢慢地剧烈喘起气,似乎只要少吸一口气,就会因为步步紧逼窒息而亡。
他眼睛越发红,在面临危险时,第一反应陷入了脆弱无助,好半晌才心神大乱地挣扎起来。
萧昀没再箍着他,谢才卿头也没回地跑了,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饿狼在追他。
萧昀叹了口气。
小兔子他只有吃和不吃两条路。
不吃走不通,既然选择吃的话,小兔子多害怕,他也得上啊。
其他的事情,吃到肚子里再说,总好过让他在外面乱跑,不知道被谁拆吃入腹了。
……
翰林院的单人内房里,谢才卿用清水净了净脸,脸上的温度才降了降。
他从袖中掏出纯白手帕,僵着手往后腰擦了擦,拿到眼前时,什么也没有。
他知道什么也没有,他就是想擦。
谢才卿忿忿地扔了手帕,总觉得身上脏兮兮的,心下微微焦虑。
这是在翰林院,他不可能叫人提水洗澡。
怎么才这个时辰。
他想回府。
谢才卿走过去,锁上门,慢慢在铜镜前脱了衣袍,一层又一层,露出半身来。
他慢吞吞地自暴自弃地转过身,拿着铜镜对着后腰照了照,看到那里的一片微红,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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