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165)
岑融心中微惊,但靳岄闭嘴不言,只是让他等着。“时机出现时表哥自然会知道的。你切记不要说错话、做错事。”靳岄说,“机会我会帮你制造,但你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全看你自己。”
岑融流露几分感慨感动:“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靳岄笑笑,恢复了平时对他的称谓:“三皇子言重了。你是皇裔,我乃平民,敬重你是应当的。”他想了想,又加重语气说:“三皇子要争那天下独一份的位置,芜杂事情最好全都放下。”
岑融怔怔注视他良久,靳岄不再开口,他终于塌下肩膀。“好。”他说,“我会牢牢记住。”
离开时,岑融把那匹高辛马也一并带走了。他给靳岄留下一张请柬,原来十月二十将在大源寺举行狮子会,他邀请靳岄也一同去听佛。
目送岑融离去,陈霜微微侧身说:“我以为……你和岑融见了面,至少也会打一架,骂几句。”
“不想浪费时间了。”靳岄答,“尤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只是岑融竟然还记得他的生辰,靳岄有些吃惊。他难免想起去年的十月十六,他乘坐的船还在列星江上晃荡。当时他浑浑噩噩,高烧不断,实际醒来时已经过了那日子。他没有闲心去想自己的生辰,满脑子都是左臂的伤和被击碎的鹿头。这无比珍贵的一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岑融的举动令他心里确实有过一霎的感动。但那点儿震荡,已经无法撼动心头坚硬的壁垒。
得岑融允可,当天靳岄就和陈霜收拾起行李。纪春明和瑶二姐也来帮忙,众人收拾好之后发现,靳岄行李极其简单,陈霜回忆比较,竟然只比之前多出两箱书而已。
四人坐马车前往明夜堂选定的宅院。那院子就在明夜堂后头,得出外城才到,而且离宁元成的家并不远。靳云英和贺兰砜早在院里等着了。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收拾得整齐干净。靳岄下了车,先奔过去抱住姐姐,贺兰砜接过行李等物,俨然主人般进屋安置。
院子实际已经不是明夜堂产业。在章漠离开梁京之前,他安排岳莲楼暗地里去办理房契地契的手续,现在这儿完完全全是属于靳岄的家。
当夜,陈霜和瑶二姐张罗采买了一堆好饭菜,一桌子人满满地坐着,十分热闹。靳云英如今还处在岑煅的保护之下,她以往常在梁京活动,京中不少子弟女眷都认得她,岑煅叮嘱她保护自己,减少外出。靳云英便提前一日给靳岄做了长寿面。
面条柔滑洁白,靳云英端得颤颤巍巍。靳岄知道她要强,决定袖手不帮,笑着看她把面碗小心放在桌上。
“好久没吃姐姐的长寿面了。”他说,“吃完这面,你还得给我礼物。”
贺兰砜扭头看纪春明。纪春明一面紧盯正和瑶二姐低声说话的陈霜,一面草草解释:“大瑀人过生辰就是要吃长寿面的。”
贺兰砜还想再问,但见纪春明心不在焉,只得作罢。他不由得也开始回忆,自己的生辰到底是夏季的哪一天。
第二天一早,靳岄从床上醒来,神清气爽心情畅快。这院子小了点儿,没有池塘亭子和假山石,但养了两只猫,一早上就在院子里相互打架,吱喵乱叫。
家中没有乱七八糟的管家仆从,没有看门的人,岳莲楼给他派来两个轮换的小年轻人负责打扫卫生,还有一位做饭的妇人,此外便只剩陈霜了。
靳岄忽然想起一件怪事:他很久没见过岳莲楼了,就连自己搬家这么热闹的事情岳莲楼也没出现。他出门打算找陈霜问一问,陈霜便匆匆从外面走入,一脸不耐烦:“贺兰砜来了,还带了个臭烘烘的四脚畜生。”
扫地的明夜堂帮众在旁嘀咕:“明明是绝世靓马。”
靳岄霎时忘了岳莲楼,出门时果真看见门口站了一匹白马。
初冬时节仍有融融暖阳,那白马立在门前,皮毛发亮,鬃毛和尾巴却是浅金色的,异常夺目。靳岄被这绝世靓马惊得呆住,扭头才看见贺兰砜站在门边,带几分得意挑挑眉毛:“喜欢么?”
靳岄:“你的新马?不要飞霄了?”
贺兰砜:“你今日生辰,给你的。”
靳岄惊呆了:“你什么时候买的?昨晚上离开的时候,城门和马市已经都关了。”
贺兰砜:“一个月前跟岳莲楼买的,五两银子。和岑融那匹百银的高辛马不能比。……你喜欢吗?”
靳岄感动坏了,碍于在大街上不好直接往贺兰砜身上扑,借着袍袖遮盖去牵他的手,心知一定是陈霜跟贺兰砜说了岑融赠马之事:“纵然他人有百银、万金,我只喜欢你送我的马儿。”
贺兰砜咧嘴笑了,揉揉他耳朵,不管是否有人经过,直接俯身一吻才跳开:“今日宁元成当值,我回去啦。晚上再来找你。”
靳岄十二万分的不舍得,贺兰砜频频回头,两人遥遥相互挥手。
那马儿看起来骄傲,实际十分温顺。靳岄家中没有马厩,他便把马儿牵到明夜堂后门。小院与明夜堂后门只隔一条小巷,陈霜早已正等在那里,帮他安排这臭烘烘四脚畜生的寄养之事。
靳岄一见到他就笑。陈霜奇道:“笑什么?”
靳岄:“你真好啊。”
突然被这么一夸,陈霜有点儿尴尬:“我,我好么?”他牵过马儿,扛不住靳岄一直冲自己笑,那张严肃的脸终于露出笑意:“你今天生辰,我不惹你生气。”
靳岄继续赞他:“你什么时候惹过我生气?你是天底下最好的陈霜。”
“行了行了行了。”他皱眉摆手,“学什么不好,学岳莲楼那套。”
靳岄总算想起自己找陈霜要问的事情:“怎么这几日都不见岳莲楼?”
陈霜皱眉回想,似乎也觉得古怪。岳莲楼在明夜堂里总是吵吵嚷嚷,但最近竟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没了踪影。他去问明夜堂帮众,帮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岳莲楼不仅不出现,帮里积攒的事情他也没处理。“最出奇的是,连鸡儿巷他也不去了,这半个月来咱们没收过欠债还钱的单子。”那帮众挠头,“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阳狩常常去办我们都不晓得的秘密事情,这回应该也是。”
靳岄却想,不对,不可能。如今章漠远赴赤燕,他叮嘱岳莲楼保护自己。岳莲楼不可能擅自离去。
但这一整日,在陈霜、明夜堂帮众和沈灯口中,靳岄都没能问出岳莲楼行踪。
夜幕刚刚降临,贺兰砜便骑着飞霄过来了。他约靳岄出城跑马。“梁京外城没有草原,不过山脚下勉强可以跑跑,你去么?”
靳岄:“好啊!我去牵马……”
但飞霄背上的贺兰砜已经冲他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咳咳,明天,就是那个……生辰嘛!总要搞一点那个的事情,大家开心一下!
(陈霜:我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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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约了七十二座的滴滴马车,大家可以悄悄跟在后面,偷偷看他们跑马。咳咳。(快上车快上车
第106章 热念
靳岄回梁京之后极少出城,寥寥几次也都是为了扫墓祭拜。贺兰砜有宁元成的腰牌,一路顺利,并未受到阻拦。
飞霄载着两人在初冬的冷夜里奔跑,靳岄披着狐裘,被贺兰砜抱在怀中,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他那时候年纪还小。裘辉同靳云英定亲后,常常会到家里来找靳云英说话。靳家没有大户人家的诸多规矩,纵使有规矩也根本困不住靳云英,她常常牵着马儿跟裘辉会面,俩人要不就逛街,要不就出城跑马。靳岄不过八九岁年纪,正是最亲近姐姐的年纪,靳云英在他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女侠,他不顾母亲阻拦,总是死乞白赖抓着姐姐的马儿,要跟他俩一起出去玩。
裘辉只好带上他这个甩不脱的跟屁虫。偶尔跟靳云英拌了嘴,还得讨好靳岄让他从中调和。
“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有一个小湖泊。”靳岄指着前方说,“湖边有梅园,二三月时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