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总想让我怀孕(115)
他将头垂下许久,低声一笑,“大婚后的第二日,丽妃与淑妃进宫,一瞬之间,我心中的忐忑也好、欢喜也罢一下子就都没有了,我突然变得无比清醒。陛下你知道吗,我是爱过你的,可惜只有一日。又三年后,武举试场上,神虎营偏将赵昇脱颖而出入朝为官,我万万没想到,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竟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
夏焉吃糕点的动作一顿,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本以为,我、丽妃、淑妃,以及以后可能还会有的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一样的,可实际上却的的确确有人不一样。”君后眼眶红了,发着抖,一字一顿地说,“而后,一日的爱变作了日日夜夜的恨,陛下,这是你一手造成的。”
“不是的!”夏焉脱口说道。
建平帝意外地看向他。
夏焉也不管合不合适了,擦擦嘴站起来说:“大伙儿都一样的时候你尚可以接受,但一旦有人不同,你就接受不了了,这就说明你真正恨的不是你喜欢父皇、父皇却喜欢旁人,而是既然可以有这样的一个人,那为什么不是你?你怕其他君秀成为那个人,所以打压他们,你怕我娘亲成为那个人,所以暗害了她,而……”迅速瞥了一眼建平帝,低下声道,“赵将军实实在在就是那个人,你不能将他怎么样,就对太子哥哥下手!而且,也并非在深宫中的所有人都会变成你这样,关键还是在于自己,譬如淑妃和我娘亲就没有这样!深宫也并非这世上唯一的艰难处境,许多人过得比你艰难百倍,但他们也没有变坏,比如阿梦哥哥!所以你就是父皇所说的狂妄自大自私自利,你不要找借口了!”
建平帝又意外又欣慰地看着夏焉。
君后双眸抖动了片刻,道:“是……你所言的确有理,但你口口声声向着你的父皇的时候可有想过,其实他做的许多事亦心狠手辣,而他向你诉说之事,亦有可能自行添加了诸多借口?”
“我自己会分辨。”夏焉认真地说,“我也没有口口声声向着父皇,只是就你论你。”
君后嘴角不屑地一勾,终究不再言语。
建平帝便对夏焉道:“既然如此,说说你的决定吧,你打算如何处置君后?”
君后冷笑道:“我秦子安掌后宫尊位二十多年,不想到头来,竟要让一个小儿来决定我的生死。”
“咎由自取。”建平帝道,“你啊,想要的实在太多,忽视得亦有不少。此次事发之后,嘉和日日前来为你求情,一来便跪着不走,涕泪如雨,情真意切。朕不知道,你每每谋划之时,是否有想过这个女儿?”
君后一怔。
建平帝不愿再多费唇舌,抬手示意夏焉,“你怎么说?”
夏焉望向君后,望着他那比自己的还要再大一圈的腹部,想要此次他愿意戴罪立功应当也是考虑到了家人和腹中的胎儿,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绝不会放过这个谋害了娘亲又做过那么多坏事的人,但又无法即刻说出那样的话语。
“决定不了的话,朕再给你一些时间?”片刻后,建平帝贴心道。
夏焉立刻使劲儿点头。
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回去跟程熙说一说,应当就能想出好办法了。
君后被带了下去,建平帝的龙颜缓和了一些,问夏焉:“知道朕为何要让你留下吗?”
夏焉茫然摇头。
“正是为了君后方才所说的。”建平帝道,“朕不想找任何理由和借口,也不愿瞒你任何一个细节,于是让你留下,听清楚有关朕的所有,由你自行判断,朕究竟是一位怎样的皇帝、怎样的父亲,便也可自行决定,以后要如何对待朕。”
夏焉:!!!
“现在来说说你最想听的事情吧。”建平帝望向夏焉,“当年,你的娘亲和你身世的全部。”
夏焉:!!!!!!
建平帝少见地笑了,笑中满是慈爱,“如归暖阁是在你回宫后才收拾出来并取了名的,那你知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叫如归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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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娘亲的过去
茶水添上,夏焉手边的糕点也加满了,但他此时已无心品尝,就只急切地盯着建平帝。
“算来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建平帝躬身,一手执瓷盖拨弄盏中浮叶,语调比平日低缓,恍惚间竟仿佛褪去了帝王威严,“你已听说了吧,朕与赵昇……那个时候,他在西征最重要也最艰苦的一战中坠入深谷,十数日寻找始终毫无线索。国事当前,朕只得拔营回京,接着发现,腹中有了你三哥哥。”
全神贯注的夏焉喉头滑动了一下。
“朕每日照旧理政,忙碌的时候还好,可一旦夜深人静,便彷徨恍惚不知何去何从,想要倾诉,却找不到任何一人,渐渐地竟宛如行尸走肉。”建平帝苦笑,“那是朕首次发现,生于战乱征战四方,连死都没怕过的朕,居然如此弱小。”
夏焉双手揪着,他有点懂,他刚刚恢复身份回到宫中的时候也是这样。
建平帝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如归暖阁位于内宫与外朝之间,本用于天子上下朝路上小憩,朕觉得那是前朝的奢靡之行,登基后便弃置了它。直到有一回,朕下朝后腹中实在不适,正好路过,就想着去歇一下。”
“父皇一个人?”夏焉诧异道。
建平帝点点头,“那时朕心情不佳,又有意隐瞒你三哥哥的存在,若无十分必要,便不让底下人跟随。”
夏焉“哦”了一声。
“朕向那座小阁走去,尚在远处时便听到了一阵模糊而奇怪的声响。那时阁外还没有围墙,只以花草掩映,夏秋之交,花草十分茂盛。朕放轻脚步,好奇地走到近前,拨开葱茏枝叶,万万没想到竟然看到……”
“看到了什么?”夏焉急不可耐。
建平帝十分无奈地笑了一下,虽时隔多年,但只要回忆起来,哭笑不得之感便十分新鲜。
“看到一个中等个头的侍女,手中握着一杆大扫把,正在当剑舞。”建平帝道,“那便是月瑶。”
夏焉的双眸顿时一亮:他也曾经拿扫把当剑舞过,他果然是娘亲的孩子!
建平帝抿了口茶,“月瑶毫无所觉,径自舞得专注,口中还认真地吟着曹子建‘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诗句。可惜她的力气和剑法实在不怎么样,扫把经常是斜的,手脚也一直在抖。”
夏焉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到了最后一招,她转过脸来看到了朕,朕以为她会吓得跪地不起,却没想到她只是诧异呆愣了片刻,就突然兴奋起来。”
……
云光朗照,宫苑僻静处,年轻俏丽的月瑶拄着扫把微微喘息,一双明亮的眼眸肆无忌惮地闪动。
“皇上?你是皇上吧?我进宫半年了,终于见到了皇上!哦!”月瑶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恭敬行礼,“奴婢月瑶参见皇上。”
“平身吧,你是哪宫的宫女?”建平帝走到月瑶面前。
宫中暂不用的殿阁由各宫杂役轮值清扫,这一点建平帝知道。
月瑶站起来,仰头看着建平帝,开心地说:“奴婢是玉华宫的。”
那不含任何动机的单纯眼神和爽朗笑容使得建平帝突然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他的面色不由自主地舒展,玩笑道:“那丽贵妃没教过你,面圣之时若无旨意,是不可以随意说话、到处乱看的吗?”
月瑶愣了一下,摇摇头遗憾道:“贵妃娘娘没有教过,可能是因为我一般也见不到皇上吧。其实贵妃娘娘的面我也没见过几次,平时都是宁姑姑给我派公务。”
建平帝上下打量了一下月瑶,大约明白了丽贵妃的心思,提步向阁中走去,随口道:“这不就见到了?”
“所以我很意外!他们说皇上从来不来这里!”月瑶攥着扫把,小步跟上建平帝。
入阁落座,月瑶为建平帝泡上香茶,而后站在一旁,好奇地来回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