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搞基建呢!(12)
黄全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他搜肠刮肚,忽然想到了反驳之辞,大声道:“我有证据,我的正之念近日有所上涨,定是我教童冉说书,由授人以渔之途来的!”
正之念上涨?
围观者的嘘声小了许多,正气的权威性在所有人心里根深蒂固,如果他真的经由授人以渔有所增长,那童冉必须认他为师了。
黄全得意得翘起嘴角,反正他还没有名登圣贤祠,谁也不知道他的正之念原本是多少,只要他自己说涨了,那便是真的涨了。
“既然如此,正气晶石就在此,二位一测便知。”一直没说话的祠令说道。
“测就测。”黄全一撸袖子,把双手往正气晶石上一拍,光芒亮起,勉勉强强爬了三个刻度。
三段正之念。
这放在平时不算丢人,但黄全自称童冉师父,哪有徒弟黄阶下品,师父还没有凝聚正气之种的啊。
但黄全可不管那么多,他得意洋洋地转头道:“你们可看好了,我原本是二段,带了童冉后变成三段,不是授人以渔是什么?”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似乎被黄全说服了。
然而祠令拿开他的一只手,对童冉道:“你也放一只手过来。”
“做什么叫他放,他刚才已经测过了。”黄全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祠令没理他,童冉将手放上,祠令低头念了一段咒文,晶石的光芒又亮起,片刻之后,晶石上方出现了两排大字。
黄全对童冉,授人以渔,零。
童冉对黄全,乐于助人,一。
众人读完第一行便知,黄全没有教过童冉。
再读第二行,有人笑了,不仅黄全没教过童冉,童冉还帮过黄全。
黄全这斯真是个把左脸皮撕了贴右脸上的货,一边没脸皮,一边二脸皮,无耻。
黄全的脸立刻白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正气晶石还有这功能。今天来的人这么多,这一来,他在卓阳府的名声可就臭了。
“童冉乃有品阶之人,冒充其师父有违朝廷律法。”祠令面无表情地说道,“来人,将黄全押下去,徒刑一月。”
徒……徒刑?
话音刚落,黄全当即晕倒过去。
黄全被拖下去后,仪式继续举行。
童冉分别拜祭天地,又拜了圣贤祠中供奉的历代先圣,登名礼便成了,他的名字出现了在圣贤词最外面一间房的墙上。
童冉抬头,瞧着高墙上那用金色写就的名字。
金榜题名时,大抵如此了。
第12章 第十二步
在圣贤祠的登名礼完成后,童冉仔仔细细准备了一份申请吏员的文书。
这种文书有点像工作时写的年终总结,核心主旨就是我很厉害、很有用、为国为民做了很多事,主要内容是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夸夸其谈一番。
比如一些富家子弟会在冬天设粥棚以提升正气,在文书里便是“学生心怀天下苍生,不忍黎民百姓受冻挨饿,在大雪天亲自到城外派发热粥与棉被,只盼有一日我大成再无一人挨饿受冻,学生死而无憾。”
现实可能是,大雪天里他家的家丁在城外搭个棚子,棚子上挂一个某某家某某公子设的粥棚,然后让贫民在寒风中排队,公子在一旁的暖榻上裹着貂皮等领好粥的贫民来磕头谢恩。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操作的,楚钧小时候就亲自送过米面柴火去孤寡老人家里,也正因为他肯亲力亲为,同样走修身养性与乐善好施之途,他的修养速度比其他人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童冉写文书的时候找了几篇范本,最后实在受不了那肉麻的调调,扔掉范本,一五一十历数了一下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作为。
他一个多月增长了人家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正气,这些作为看起来简单,细究之下却是影响面超级广泛而深远的。
光是一个月从零到黄阶下品,就足够令人重视了。
童冉写完,很是满意,亲自交到了指定的地点,由府衙的吏员转交知府。
朝廷对于官员的任命是由吏部负责,而地方上吏员的任命,则由当地父母官负责。
交了文书后,童冉便投身到了已经在筹备阶段的冉恒印刷坊。
本来印刷坊的名字打算直接用范氏的,但是他们的投资人一致认为童冉是技术提供者,没有童冉就没有这个厂,所以童冉的名字也要加上。
范童印刷坊不好听,讨论许久,最后便取了范恒与童冉的名字,叫冉恒。
这名字挺好的,大家都很满意,童冉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听多了也麻木了,只有小老虎持之以恒得恨这个名字。
楚钧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一种他的小侍从怎么跟别人跑了的感觉,怎么看这个名字怎么不爽。
童冉拎住小老虎的后颈,把它从写着“冉恒印刷坊”的匾额上弄下来。
“崽崽,不准捣乱,让苍掌柜他们把匾挂上去。”童冉道。
“呜哇哇哇哇!”
小老虎又一通叫,可惜童冉铁石心肠,就是不理,苍平松了一口气,指挥工人扶起匾额,把它挂了上去。
童冉颠颠小老虎道:“你好像长大了,沉了不少。”
小老虎在生气,扭过头不理他。
童冉知道他的老虎气性大,但谁知道它会那么喜欢那块匾额啊,一见到就往上爬,拉都拉不走。
童冉摸摸它的脑袋道:“乖啊,以后哥哥自己建作坊,弄两块匾,一块挂起来,一块给你玩。”
小老虎:“呜哇哇哇哇哇!”朕才不要玩匾,朕没那么幼稚!
哄完小老虎,童冉又带它去了里面刻活字的作坊。
现在还在摸索阶段,里面只有一位老师傅带着学徒做第一批活字样本,昨天童冉示范了一遍刻字与烧胶泥,也不知今天进展如何。
那位老师傅姓齐,之前是雕版印刷坊里刻雕版的,很有一手功夫,手下带的徒弟的也个个出色。他走兢兢业业、授人以渔之途,如今已经黄阶中品了。
童冉进门时,齐师傅正在刻活字,旁边准备胶泥的徒弟们见了童冉,都纷纷问好。
齐师傅却仿佛没有听到,勾着脖子,一心一意刻他的字。
昨天童冉来教活字的制法时,还带了一本字帖,这字帖是他这段日子所写,里面涵盖了几乎所有常用字,而字体则是现代最通行的宋体。
宋体并非宋代时的字体,而是明代雕版印刷盛行后,为了提高雕刻效率而创造出来的字体,只是假托了古人名义而已。
这种字体方方正正,非常便于雕刻和排版。
不过,齐师傅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字体,他现在刻的还是他之前一直用的金体。
“童先生来了,瞧瞧老夫雕的这金体反文。”齐师傅仿佛才注意到童冉来,开口招呼,“老夫这金体脱胎于当今圣上的御笔,你瞧是不是如游龙出海,别有韵味?”
小老虎一听,耳朵抖抖,硬凑了过去。
童冉抱着它,它一往前倾,童冉也只好跟着上前。
所谓金体,其实就是钧体,只是为了避楚钧名讳才以偏旁称呼而已。楚钧身为国君,常常会为一些地方题字,所以他的字如何样子,倒也不是秘密。
民间的人迷信身份高的,贫户比不过富户,富户比不过士族,普通士族比不过五大姓,五大姓比不过真龙天子,所以真龙天子楚钧的字,当然是最好的。
平心而论,楚钧年纪尚轻,他的字好归好,但要跟真正的书法圣手相比,还是逊色许多。
楚钧当然也清楚这些,但是听到人夸奖自己,还是得意得很。这齐师傅挺有眼光。
童冉拿起一个金体活字,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拿起一旁还没有刻字的胶泥模块和小刀。
“齐师傅刀工卓绝,出神入化,不是一般的雕刻师傅可比拟的。”童冉道。
这话齐师傅听了舒心,甚至附和着点了点头。
然而童冉紧接着话锋一转:“可是齐师傅可知道,我们做印刷坊不是经营工艺品,印刷坊要的是货物量大,且价廉物美。如果我们全部用金体,所需的雕字师傅个个都得有齐师傅的手艺,且先不论有没有这么多,就算有,那工钱也是一笔天价数字。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所有成本最后都会摊派到客人头上,如果我们做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客人便受益,反之则大部分人买不起。”
童冉说话不快,但一字紧随着一字,坚定妥帖,齐师傅连一点空隙都找不到。
他这会儿停下,齐师傅终于找到了机会。
齐师傅道:“工人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的徒儿们个个身怀绝技,我们师徒几个便可全部做完。”
童冉又道:“那又需要多少时间呢?刻一个金体的时间可以刻三个宋体,这意味着宋体活字只需金体三分之一的价钱。齐师傅可知,如果只为让士族有书读,当下的抄书坊也便足够了。我们做印刷坊,不仅要让士族有书读,还要让每一个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书,读得起书。齐师傅以为这只关乎字体的美丑吗?不,这影响的是大成每一个子民的未来。”
童冉的话音落下,同时,一个刚刚刻好的宋体活字也被放到了台面上。
它的旁边,还立着另外两个宋体活字,和一个金体活字。三比一的比例,触目惊心。
他竟然在说话的短短时间里,刻了四个活字?
齐师傅的徒弟们不敢说话,但用眼神飞快地交流了一下,无不是叹服得五体投地。
就算是他们师父,也不可能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刻出四个胶泥活字啊!
齐师傅盯着那几个童冉雕出来的活字久久出神,沉默了片刻后才道:“童先生深明大义,心怀天下,是老朽糊涂了。”
童冉拱手道:“有齐师傅在我们冉恒印刷坊里压阵,相信我们的印刷品一定价廉物美,一鸣惊人。”
齐师傅一把年纪的人了,被童冉说了一番大道理后,又戴了一顶高帽子,激动得差一点涌出热泪,当下就立了军令状,表示会带着徒弟们积极工作,刻宋体,让印刷坊能早日投入生产。